三同

主题: 【散文欣赏】毛家村三叠

  • 花~h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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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4/7/14 9: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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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家村三叠

曾建美

克先爹

昨晚整晚的雨滴淅淅沥沥,轻叩着洞庭湖东岸洞庭大桥附近的一个校园里,那些玉兰树的阔叶。那些雨水,应该是童年时我的故乡毛家村的那种。不然,应该不会这么执着。我睡在床上,心处于一种雨一样的平静安详的状态;而记忆,却也如雨一般在遥远的故乡的童年里飘飞。我回到了我的毛家村,回到了那个在七屋堰堰塘的冰面上滑冰,奶奶魂都吓破的情景;回到了我同小伙伴花九二在虎堰湾刘克先爹家门前的牛屎上放爆竹,把克先爹的眯子眼睛炸上一大坨牛屎的特写镜头。

克先爹是我们山村的歌师傅。会打丧鼓、会打渔鼓、会“戳檐子”。“戳檐子”是乡下说唱艺人的一种谋生手段。就是在正月走家串户,给人送吉祥递万福,然后“拗”点钱的那种。

克先爹住在我们毛家村十队,正七女峰山脚的虎堰湾。七女峰是湘北名山,还是著名的抗日战地。上世纪60年代,村民在山上植树造林,还经常挖出战刀、钢盔、炮弹壳之类。因为那时距惨烈的七女峰抗日狙击战才30来年。虎堰湾是毛家村林场所在地。我爷爷作为苦大仇深的老土改根子,在林场当了17年场长。克先爹呢,则在林场挖山搬石,当了我爷爷17年的部下。我爷爷后来被公社调到三封茶场当场长,管508个男女知青,而克先爹仍然在七女峰林场绿化祖国。这一“绿”就是近40年。40年时间,山绿了、水青了,而克先爹原本极为考究的“边分头”,却花了,白了。“边分”是一种发式。在上世纪60年代是最“潮”的。那时乡下人理发叫剃头。剃头师克训爹,与克先爹同一字。剃头那时是包工的,一年4元钱,年尾收。有一年,克训爹找克先爹收“头钱”,克先爹不给,说4元太贵了。克训爹很恼火,就说:“腌个猪卵也得4元哩!”克先爹听说把他比做猪卵,气得拉牛屎。飞起将克训爹的肚脐下的实心位置,就是一脚!克训爹疼得清喊,连喊“哎呦哎呦,那个贼鸡巴捣的!”

克先爹是让我产生文艺思想的第一人。他是村里唯一 欢乐一个村庄的人。他散疯多,记性好,歌儿全。正月间戳檐子,他的“彩歌”,可谓横生妙趣。

村人常说,伢儿望过年,大人望种田。那时我做伢儿,不但望过年,还有更重要的一“望”,就是望克先爹来“戳檐子”。

正月初一,克先爹迎开财门,便带着灯芯绒布钱袋、小黄铜锣,从虎堰湾山脚的田塍上出发了。克先爹11岁就从师,师从墨山铺八叶堂屋场的肖伯堂学喊“彩歌”。肖伯堂系清末秀才,我县著名烈士肖彩其的亲爷爷,著有《玄石同人草》传世。名师出高徒。因此,克先爹在远近乡乡寨寨颇负盛名。他像百答子,像刘三姐,歌唱根本不用本经。婚丧嫁娶、起屋造船,见机行事,脱口而出。他还真说他是刘三姐远房舅孙,刘三姐是他的亲叔辈姑婆。

九刘十八张。“九刘”,克先爹说包括官刘、茶刘、苏刘、军刘等。克先爹说他跟刘三姐姑婆都是茶刘。我爷爷硬不服,当面破他,说他是黄牛胯里的滴水毛——惩(顺)胯流(刘)!他气得发黑头晕、脚像踩了火屎,乱踉!

有一句说一句,克先爹唱歌,才真叫扁担抹(缠)腰,硬家伙!你看他的贺新年的《满门彩》:“庆新春啦新春,特到贵府贺满名。一贺满门一堂开泰;二贺满门万紫千红;三贺满门三多喜庆;四贺满门四季逢春;五贺满门五子科考;六贺满门六位高升;七贺满门七星来伴月;八贺满门八仙庆寿星;九贺满门久久长富贵;十贺满门十全齐备大吉堂”。歌声节奏规整,曲调流畅,一如乡村腊梅清致三弄!

遇贺寿的,你看克先爹的《贺寿彩》,更是点睛画龙,出神入化:“来到曾府喜气盈,爱国(曾爱国,我族叔)同志福寿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与天同老与日月同行。与天同老观星斗,与日月同行照后人。爱国同志一生待人接物慷慨,为人认真;勤俭持家,和睦邻里。工作积极向上,是毛家村的排头兵。这样的同志华容少,是后辈学习的楷模人……”这段子是克先爹刚才在6队戳檐子,听说我们4队有祝寿的,便跑来即兴演唱的。克先爹演绎得会神凝气,我叔叔听得拈须颜开。八角红包,立马拿来。这在那个年代称得上出贵手了。那时,我娘为了小叔结婚买一方衫木打结婚床,才花了6块多钱。

克先爹的渔鼓筒也打得精妙绝伦。大概是1974年吧?我所生活居住的4队,我族爷福照爹,做了像今天农村“小三间”式样的住屋。福照爹是个孤老,屋是全村43个劳力出力做的。掌墨师傅是队里土瓦匠高志兵。高志兵把福照爹屋做起还犯了“土煞”,后来请巫师谢土才起承转合,起死回生。三天后,克先爹来了。克先爹带来他那祖传的已成漆锅巴色的渔鼓筒立刻响彻福照爹门前的代当湖:“刚从七女峰来到代当湖,特来庆贺福照爹新造华堂一色新。华堂造得高,好挂紫罗袍;华堂造得低,好挂紫罗衣。东边栽起摇钱树,西边又是聚宝盆。摇钱树来摇金子,聚宝盆来聚金银。一日不扫三寸厚,三日不扫九寸深;屋上盖的琉璃瓦,地上铺的八宝砖;琉璃瓦来出天子,八宝砖来出状元。这样的华堂是何人造?本是鲁班先师下凡尘……”唱得本是孤老的福照爹一脸尴尬,硬要即日晚上跟克先爹的婆婆开了洋荤,好突击造个状元。

80年代初,我高中毕业回乡。我们6队有个叫精周二的,是我小学、初中同学。他那时才17岁,但却要结婚了。精周二是个侏儒,只13高,还是个癞子。巧的是他媳妇也是个癞子。精周二姓王,叫王六一。“精周二”是乡人为他取的绰号。“精周”在我家乡一带是矮的意思——“精矮巴”、“矮巴精”。王六一的“精周二”三字是不能当面喊的。他最忌乡人喊他这三个字。村里把村桃园划为我们毛家小学作学农基地那年,有个叫陶幺姑的不慎喊了他“精周二”。他哭了近4个小时,并在地上打滚,弄得身上一身黄泥。后来,是他当校长的叔父,我的老师王克山先生背着这个黄泥石磙回学校的。也是活该,也是天意,后来精同二终于寻着了一个报复陶幺姑的绝好机会。一次,精周二站在路边,一位过路有问那条路通毛家渡不?毛家渡是华容河三封段的一个古老的渡口。精周二不假思索回答:“不通毛家渡,通陶幺姑的姆妈的胯里!”话扯远了,还是回到精周二结婚。听说精 周二结婚,懂些文墨的克先爹主动请缨,免费写结婚对子。“天长地久,电杠一百瓦;花好月圆,灯泡一千只!”“灯泡”在我们家乡里专门调侃癞子的。此联一出,立刻哗然喜堂。方圆十里传为佳话!新郎官精周二气穿牛肚,将对子奋力扯下,一分为二。好在末了克先爹用全身律动的舞蹈动作,用纯稔的说唱艺术来了个“挽救”:“喜洋洋来喜洋洋,王六一(精周二)天生新贵郎。你媳妇子本是天才女,又有百般艺在身。手拿针和线,写字作文章。绣出龙来龙现爪;绣出虎来虎翻身;绣出南斗拜北斗;绣出八仙一路行。绣出董永引孝义,绣出仙女配凡人。你媳妇子本是才学女,北京城里有名声,写文章赛过前朝女词人。媳妇子不但是才学女,孝心更是感动上天庭。端茶倒水孝敬公婆,人前人后待人毕恭。祝贺媳妇子早生贵子,早生贵子中状元。”受了“打击”的精周二破怒为笑,封4元红包,两包“沅水”牌香烟。也真应验。后来矮子精周连生一女一子。女儿考取北京传媒大学,现供职《羊城晚报》;儿子考取浙江大学,后进入中科院,现在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乡人都说是克先爹赞得好,“彩歌”灵,精周二一孔破窑,才能出此好瓦。

上星期六,为控制学生流失、督促学生返校,学校派我回家做松木桥一个学生的劝学工作。刚至松木桥下车,就听见镇敬老院里鞭炮轰鸣。一问,是五保刘克先爹过了。克先爹享年92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我族爷爷福照爹等都没有克先爹的寿岁高。但我依然一阵不舍,一阵戚然。

 

奶奶、从婆、立婆

春天来了,已是阳春三月。我的毛家村应是绿肥红瘦,应是黄宾虹的写意画了。七女峰的树木长出了翠绿的新叶,代当湖的芦苇也褪去了枯黄的颜色;桃花怒放,鸟儿成群,交织成一幅绝美的生态画卷。

总想回到我的故乡毛家村,回到我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那个煤油灯把奶奶沧桑的老脸照得豁亮的年代。那时,作为奶奶的心肝长孙,我天天与奶奶厮守在一起。我是在奶奶的纺车声里长大的。老屋的一隅是一间被岁月的烟火燎得黢黑的幕廓。那是奶奶的磨坊兼纺织间。冬天,北风在窗外呼啸,古意苍凉的雪花在禾场的柑子树上无声地飘落。奶奶在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纺棉纱。奶奶手上的纺车发出“咪呀咪——”的声音,将村庄清清的雪夜纺得那么安详。

奶奶在这个唤作毛家村的村庄生活了整整80年。奶奶不识字。12岁时,奶奶作为童养媳来到我们曾家。奶奶娘家就在与毛家村紧邻的坛子湾,相距仅2里之遥。坛子湾隶属新铺村。民国时大凡有些集镇状态,有少许店铺的位置都叫什么“铺”,什么“铺”的。在我的印象里,故乡华容比较著名的“铺”,就有十里铺、新铺、墨山铺、韩家铺等。新铺与毛家这两个村庄都在七女峰下。山南是代当湖。因而这两个村山光水色、灵秀兼备,是极其优美的。

我最喜欢月色下的村庄了。那一刻,七女峰月光涟漪;代当湖水波平仄,恍如一部水中诗集,一页月色,一页诗情,波动在毛家村妩媚的山水间。

毛家村的黄土可养人了。那些材质属性全是黄土,错落分布在七女峰与代当湖之间,一线线、一槽槽;高高低低、坷坷坎坎。乡人把一垄垄排在一线的田丘叫一槽田是很精辟的。乡人爱种竹子。宁食无肉,不可无竹。于是乎屋前屋后包括七女峰遍山都是竹子。竹子是那个年代乡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家家都有锯子、砍凳、篾刀。做篾货家家都会。一筒竹子劈开槽槽凹凹极像田。所以乡人便把一排田很自然地唤着“一槽田”了。这些田丘按屋场方位称呼。如在屋场东叫东边槽田;在屋场西则唤西边槽田。也有带人名或屋场名唤的。我们队上有陈家屋场、七屋场、八屋场、嗣堂屋场、学堂屋场5个屋场,约莫43户人家。因此我们队里有学堂湾槽田、七屋槽田、东边槽田、西边槽田、贼屋槽田等。陈家贼屋故事多。宋杨么造反这个屋场一个子就有48人参加义军。后来朝廷管这里叫“贼屋场”。48人,一人一把刀。今天的代当湖北岸仍有“刀子嘴”、“杨家坟山”等遗迹都与杨么有关。再说到田吧。民国时,田属私有制。因此,这些田都是有主的。因此好些取名仍沿袭过去的户主归宿。队上七屋场的陈树堂是个地主。旧社会半个队的田是他家的。因此现在田名好多都“姓”陈,譬如“陈咯堂爹斗半子”;“陈咯堂爹三斗丘”;“陈咯堂爹七升子”……

堂爹是个劳动地主。那些田全是几代人省吃俭用,一滴汗、一滴血攒的。上溯堂爹三代,他爷爷手里穷得没有一个单角子儿。土改时,堂爹划为地主。文革期间,堂爹经常挨斗。一斗婆婆从婆也跟着陪斗。一次,工作队朱组长厉声问:“陈树堂,你老实交代:你差了多少人民的?!”堂爹不假思索说:“我不差人民的,只有人民差我的!”为这句嘴硬话,堂爹付出了代价,吃了大亏:绳捆索吊三天,坐一年半黑暗牢。陪斗的从婆则被朱组长的儿子朱怀林打了四鞋板。打第一板时从婆没反应。第二板从婆掉了泪。第三板从婆凄凉地哭了。从婆哭着说:“朱怀林,伢儿,你是吃我的奶子长大的呀!”朱怀林说:“我吃你的奶长大的?吃你的奶长大的,老子也打死你!”说罢,更有力地打去第四鞋板。

朱家与陈家邻居。朱家生怀林时,从婆也正好生女儿宜菲。怀林母亲奶水不足,便常常把怀林抱过来吃奶。所以从婆挨打时所说是有根由的。从婆与我奶奶同年,很要好,朋友级。那时,我爷爷是村里第一任党支部书记,老土改根子。按理是要与地主划清界线的。但斗堂爹时,特别是吊斗堂爹时,爷爷抱住堂爹,申辩堂爹是劳动地主,不能野蛮对待。

奶奶生我父亲在从婆前一年。父亲大从婆女儿宜菲一岁。由于奶奶与从婆好,两家达成共识,私下将父亲与从婆女儿宜菲订了“小八字”。后来天不假年。宜菲19岁时犯猩红热死了。后来父亲在松木桥娶了我现在的母亲。母亲与父亲结婚时,从婆想把我母亲作“陪女”、干女。还扯了一段棉府绸,买了一双竹叶节图案的袜子,正月初二打发母亲。自此,奶奶仍把从婆当亲家,相敬若宾、和谐有加。奶奶和母亲要我喊从婆“外婆”,喊从婆的三个儿子叫舅舅。但我君命有所不受。在我童年幼小的心灵里,我朴素地认为,我的外婆只有一个,在松木桥。但从婆的孙儿华一,文华兄弟俩包括华一,文华的妻子喜二,凤二都亲热地喊我父母为姑父姑妈。我一脸惭愧。后来我红着脸改口了,喊从婆叫外婆;喊她三个儿子分别为大舅、二舅、三舅。我在松木桥的外婆也生有三个儿子,也就是说我有亲舅三个、疏舅三个。三个亲舅,一个社教时被推举进工农兵大学,后来教书;二舅当兵,参加抗美援越,练就一身在万丈峭壁的盘山公路上熄灯开车的本领。后来二舅转业到县水利局开车,现已退休。我还真沾过一回舅舅开车的光的。那就是我结婚,用舅舅的“双排座”人货两用车当了“婚车”。要知道在当时,1986年我们村里我是第一个用“婚车”的。那时单车接亲还大行其道。我外婆特有自豪感。一家出两个“吃国家粮”的,这在当时乡人眼里是很歆羡的。

在村里,奶奶的针线女红当属一流的。村里的幺姑大都能挑花绣朵,能把一双鞋垫的牡丹、鸳鸯绣得活灵活现。这其中大都师从过奶奶。从奶奶磨坊幕廓里出来的豆腐石硞下得最好,吃起来珍珠嫩粉。而做米粉、发粑子、团子、印粑子,奶奶更是拿手。尽管是困难的岁月,但奶奶仍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幕廓磨坊、厨房飘香。蒸了粑粑果果、豆巾之类,奶奶总颠着裹脚一碗碗派送,上屋场送到下屋场。七屋场七几年来了户新户,姓毛,叫毛咯立婆,是从三封寺街上下放的。特穷。刚来第一年,女儿添生,她向队长打张借条,借十五元做家家(外婆)。后来出工时,队里人调侃,她说她做家家出了汗。立婆赌咒:“赌牛鸡巴日的咒,我十五块钱全用光了,没落一分!”后来这句话成了乡人调侃时的经典歇后语:“赌牛鸡巴日的咒毛咯立婆做家家——冒剩一分!”立婆重男。头两个外甥都是女儿,她帮起名叫“望男”、“转男”。第三胎生“中”了,叫“喜男”。生喜男时,队里分红值高,8角。立婆家里还喂了一头黑猪。那时“分红值”是乡人的奋斗目标;而年关的“分红”则是岁月中最庄严的时分、最撩拨人心弦的时刻,相当于现在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让人激情燃烧。劳碌了一年的乡人就指望队屋的算盘里能分到一沓极微少的过年钱。8角分红值就是一个正劳力每天挣10分工分,可划算得8角钱的工值。这在那个年代是奇迹了。为这我爷爷还被评为全县屈指可数的红旗支书,还是当时的县委书记卢坤山亲自授的奖。分红值高,家里又喂了黑猪,立婆这次做外婆出手自然大方。她给女婿牵去一整条猪。女婿门外桌子上的礼簿本上这样记载:外婆,一头黑猪。

立婆与奶奶同屋场,门当户对。奶奶但凡做了美食,别家只送一碗,但立婆家是双份。有年春天吧?只记得院子里红彤彤的桃花开了。下雨。奶奶端两碗高粱印粑——一种红色的小圆粑子送立婆家。奶奶没留意立婆家门前水沟的青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奶奶的手摔伤了。但奶奶并没有怎么重视,没上医院、没看医生。结果奶奶的左臂瘸了,从此再也无法伸直了。

王维的《渭城曲》被后人演绎了多少遍,成了流传千古的《阳关三叠》。毛家村在我心里何止“三叠”!但我却总想让心灵回到故乡,回到那些生产稻子和高粱的遥远岁月。爷爷、奶奶、堂爹、从婆,还有我慈爱的父亲,都已长眠在一个叫“百芝园”的山头。那是毛家村的B面,是我亲爱的故乡的另一个村庄。我想念他们。我怀念那种有着丰富的岁月内涵的慢生活。我想静静地享受那个时代人情的美好,人性的美好,人与自然亲密接触、和谐相处的美好。

 

翰林宅与“鼎新豆腐”

毛家封还真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啊!每年春季,每天的这样的时刻,桃花,李花,油菜花盛开时都这样壮观漂亮。三月中旬至月末,这里桃梅李花开始绽放,鲜花满山遍野,桃花、油菜花、如白雪般的犁花遍布,红、黄、白、紫等五颜六色掺杂一起,一幅纯天然般的画卷展现在人们面前。我的毛家村村人非常淳朴。整个村庄都是粉的桃花,黄的油菜花,清澈的七女溪贯穿而过,游走至此,恍若隔世。

不仅如此。春暖三月,凤凰台、明清老炉户、华藏庵、七女峰山峰、代当湖柳绦、红花籽稻田、翠竹,欣赏着这样的美景,真是一种美好,一种绝妙的体验!

来到毛家村,你不能不看看代当湖的!代当湖是毛家村的血脉。三月的代当湖是一本线装的古书。湖边,柳色正青,曼妙非常,非常的具有柔婉之态。微风中轻轻摇摆着的丝绦,如专司画眉的仙子,尽心尽力地为毛家村画一弯黛色细眉,勾一笔春色岚烟。着青花衫的渔娘摇着鱼船巡湖,欸乃的橹声把沉静的水面,划开一道涟漪。那倒映在水中的白家翰林古宅的翘檐和小窗临月,都摇落成一段押韵的诗句,旋起,旋落,白家于明末繁华的旧梦,便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走进翰林古宅,你可以细觅和追寻明末翰林白耀鹏当年生活的轨迹。古宅饶有特色。粉墙黛瓦,镂雕门窗,院子里种有香樟,还有一株合围的紫薇树。前几年,时兴乡村古树剃头进城,树贩子对此树开价70万。但白氏后裔不为所动。因为他们深深地明白,这株由白翰林亲手所植的老树,不仅是文物,而且是这位县志记载:“年盖80,鹤发童颜,旅京赴考”的老翰林人生的轨迹。白耀鹏80岁赴考,感天动地!皇上动容,钦赐翰林。

白翰林宅院外观森严气派,宅内却显阴森压抑。墙壁篱落,有苍苔如玩皮的小兽,探头探脑。

古老又安静的翰林宅院,一石一砖,一屋一窗,一树一叶,一人一景,似乎都充满着生活的箴言。

毛家村名人当然不止白耀鹏。近代以降,辛亥志士潘鼎新,早已名闻遐迩。潘鼎新是毛家村的又一文化座标。文革前,松木桥街上尚有潘鼎新故居。松木桥地处华容东北门户,湘鄂边陲,古之重镇。这里是叉道口,东通岳州,北连湖北监利。古街,也循叉道排开。明清时,洞庭湖水域辽阔广袤,水码头就在老街边沿。古镇,自古商埠林立。街道两边,是常有廊檐的民居、店铺。药店,茶店,菱行,鱼行,竹器行,米行等。尤其是竹货篾器,满目琳琅。这里,乡人土地充裕、肥沃,加上洞庭湖氤氲的水汽,七女峰山泉的滋润,特別适宜竹子生长。因而家家种竹子,人人会蔑货,人人都有“几斧子”、“几蔑刀”。老街,一年四李蔑贷充斥,大到篾仓团窝,小到板篮刷柱勾筒,应有尽有。湘鄂商贾,蜂拥而至。如今,这里更是列肆喧阗,衢路拥塞,一如当年。

入夜,你会看到毛家古镇这本线装书的另一页。这里,有一位老人,是潘鼎新第4代传人潘海文。他也是“鼎新豆腐坊"的第四代传人。当年,潘鼎新参加辛亥革命,驰援武昌,推翻满清,所摔义军在松木桥集合,就是吃潘氏豆腐饯行的。时序进入上世纪 80年代,潘海文正式将祖传潘氏豆腐,更名为“鼎新豆腐”也是打名人牌吧。老人至今在豆腐坊,亲手下石硞。打出的豆腐喷香可口,光洁粉嫩。

为宣传品牌,潘海文还专门组织、成立了“鼎新豆腐乐团”。他亲自领衔担纲。夜幕里,潘海文拉着二胡,穿着彩衣,唱《二度梅》唱《刘海戏精蟾》唱《天仙配》……眉飞色舞,兴致飞扬。一招一式,一字一腔,有眼有板,把才子佳人的缠锦悱恻,丝丝缕缕,散向古镇的角角落落。毛家村、毛家村的这古镇,因而分外妩媚,分外余韵悠长。“鼎新豆腐”,也因此远近闻名,其芬芳遍布湘鄂边陲,遍及大江南北。

潘海文正在申请“鼎新豆腐”地方保护标志哩!

 
  
  • 小城一叟
  • 发表于:2016/11/30 23:34:19
  • 来自:湖南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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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见美美文。怀念克先爹。
  
  • ??Miss  Z??
  • 发表于:2018/1/14 23:13:21
  • 来自:湖北
  1.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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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才从我爸笔下了解毛家文化历史!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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