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

主题: 【小说原创】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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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12/7 10: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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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

张继忠



大狮子……小白兔……憨憨的熊猫……

我常常望着天空魔幻般的云朵发愣。我在想,如果我还在乡下上学,会不会比现在开心一些?

十三岁那年,爸妈带我离开了老家六合村,住到了县城。爸爸买了一辆中巴,跑县城到市里的客运,妈妈在车上售票。

刚进城时我既开心又好奇,没想到有那么多不幸在等着我。

在乡下上学时,我每学期都能拿回两、三张奖状。爸爸常常捏着我的鼻子乐呵呵地说,看你蛮牛的啊,我这个初中生计划培养一个上名牌大学的状元郎,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我总是牛气十足地回答说,母鸡能下蛋,我就能考名牌。

哈哈,有志气啊小子。爸妈笑得直叫肚子痛。

我叫李笛。听说妈妈生我那会儿,爸爸正在赶回家的长途客车上打瞌睡,他梦见一只大鸟驮着一个吹笛子的男孩朝他飞来,笛声清越悠扬。正在这时,伯父的电话惊醒了爸爸--我岀生了。

爸爸经常给我讲这个梦,说这个梦预示我今后会很有岀息。

我知道爸妈对我抱了很大希望,一直很努力。

进城后,爸妈托人把我送进了小城名校兴宇学校。

第一天去上学,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班主任应该把我介绍给同学们的,最好让我作个自我介绍,我自信凭我在乡下当班长练就的口才,会赢得热烈的掌声。但老师没有这样,他只是指了指后排靠墙的座位说,坐那儿吧。

我朝教室后面走去,同学们都冷冷地看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大家这样对我是因为我穿着太土,普通话也土。当他们发现我不知道啥是F4,不知道玩“冷血断魂”的网游后,更对我不屑一顾,下课后几乎没人跟我玩。

同桌是个成绩一般穿着很潮的女孩。上课时要么看着黑板要么望着窗外,绝不侧目看我一下。下课后她哧溜一下离开座位跟同学打闹玩耍去了。有次老师布置作业我没听清在<<学霸>>第几页,轻轻问了她一声,她冷冷地说,你想让老师骂我讲小话吗?

我感到很心凉,发誓要让同学们对我刮目相看。我一心扑在学习上,月考拿了全班第三。

成绩好并没有让同学们对我的态度有太大改变,只有少数几个成绩差的同学开始接近我,要我教他们做题。

和韩聪交上朋友后,我的生活有了大改变。

他爸爸是新潮百货超市的老板,韩聪手里常常有大把的票子。他成绩很差劲,常常十道题七道不会做,就问我,有时候干脆让我给他代笔。他给我买零食,带我进网吧。别看他读书不行,玩网游却是高手,在他的调教下我很快学会上网与电游,没多久我竟然也成了网游高手。我在网游方面的身手和平时满嘴的网络术语,加上我学习成绩也好,同学们开始对我另眼相看,我不仅有了一批朋友,还有了一些粉丝。我感到很满足很得意。

不知不觉我的成绩下滑到班上第16名,这些我已经不怎么在乎,网游虚拟的世界里霸主的地位已经让我目空一切。

老师对我不满意了,多次请家长。爸妈由唠叨不休升级为破口大骂,我有时也想收心像以前那样好好读书,但韩聪他们一来找我,老师爸妈的话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因为我在网络帝国发号施令,好不威风。

成绩一垮再垮,一次考试数学竟然没及格。爸妈打我越来越狠。有一回,爸爸扒光我的衣服,把我绑在一张旧方桌上用皮带死命抽,打得我浑身没一处好地方,直到妈妈拼命哭喊求饶,爸才住手。

我痛得穿衣服都很难,爸还逼着我去上学。那时我有了离家岀走的冲动。

我的成绩垮到全班39名,同学们又开始冷落我,老师更是冷到班上好像没我这个人一样。作业或我写不写他从不吭声。在学校没意思,回到家里听到的尽是骂声,随时都有被饱打一顿的危险。能让我开心的地方只有网吧,和我有话说的只有韩聪。



六月的天气像爸爸的脾气一样火爆,天刚亮,街上的空气就很沉闷。

淡淡的晨光里,我背着书包走在上学路上。

“你一小时能走多远?6公里?4公里?还是4米?

4米?那太慢了,简直像蜗牛一样。是的,蜗牛一小时只能走大约4米,因为它是背着房子爬行的。”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以前课本中读过的一段话,这可能与我这时的状态有关。我无精打采慢慢吞吞的样子不就像一只慢条斯理的蜗牛吗?我背上那个鼓鼓胀胀又大又沉的书包不就像蜗牛背上的“房子”吗?

这样想着,我扑哧一声笑了。

韩聪坐在街边的石凳上等我。我们约好每天在这里一起上学。

我发现韩聪今天没背房子。

不,是没带书包,他神情很沮丧,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哈,小老鼠被猫咬伤了?韩聪属鼠,大我一岁,我顽皮起来就叫他小老鼠。

小老鼠突然变成了小豹子,一只矿泉水瓶狠狠向我砸来。瓶子里面只剩一小杯水,砸在身上毫无杀伤力,倒是他豹子一样凶狠的样子让我大吃一惊。

逗你玩玩怎么……我突然发现他眼里有泪水,再看,左脸上有五个红指印。
这谁打的?我们去揍他!

韩聪抹一把泪水,狠狠地说,杨百嘴又给韩经理告了状。

杨百嘴是老班的外号,韩经理就是韩聪老爸。

韩聪捋起裤筒,一条条凸起的青痕让我打了个冷颤,我上次打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韩聪放下裤筒对我说,跟我走。

去哪儿?

这读书的日子太不是味,我们自己去外面闯天下。

韩聪的这种想法我有过,真要这样做我还是下不了决心。

你说我们能去哪儿?也没路费呀。

韩聪四周看看,示意我把手伸进他裤袋里。

钱?这么多……

嘘,没脑子!韩聪狠狠瞪我一眼,又看看四周,自顾自地往前走。我追上去低声问,这么多钱,该不是偷的吧?韩聪压着嗓子说,放屁,你去偷给我看,韩经理平时给的零花钱,我攒下的。

走岀几步,韩聪站住了,靠在街边的樟树上,拍了拍裤袋,朝我伸岀三根指头,随后又伸出六根指头。

我想了一下,不可能有九千。三千六百元?

呵呵,聪明。我们去省城,我小姨在三菱公司上班。要闯就闯大世界。韩聪挥挥拳头,样子很有派头。

突然他哎呀一声,手臂僵在空中。

痛死我了!韩经理,我这回要混岀个样儿给你看。

我们撒腿往车站跑。

我突然想起背上还背着一座房子,都把我压出了汗。

韩聪,书包怎么办?

扔了!韩聪头也不回。

不行,我得送回去。我折身就往家里跑。

穿过城西路,我让韩聪在刘公巷口等我。

白天家里一般是没人的。我把书包塞到床底下,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张条子放在餐桌上。

我去外面闯世界了,不混岀个样儿不回来。
                                    李笛到了楼下,韩聪悄悄地把一叠钱塞入我裤袋。我问他干嘛,韩聪眨眨眼说,干吗?装在一个人口袋里,万一遇扒手不就全完了吗?我一听,小老鼠你脑瓜子灵啊!韩聪有些得意,读书没你灵,干这些你没我灵。

我们一车搭到了省城。

下车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都市的繁华让人目不睱接,我们一时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怎么办?

不急,给我小姨打电话,她会来接我的。

找到电话亭,号码拨过去,空号。再拨,还是空号。

我们犯傻了。韩聪愣了一阵说,明天我们去公司找她。

这一夜,我们就在路边公园的石凳上度过,白天浸了汗水的衣裤贴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第二天找了一整天才找到三菱公司,但没法找到韩聪的小姨。找了两天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只好作罢。

老是在街头露宿不是个办法,我们想租间简单点的房子。

终于打听到东风巷有廉租房,一问,月租六百,没身份证房主还不租给我们。

幸好是夏天,路边公园、立交桥下都成了我们的卧室。吃饭我们专找那些小街小巷的小饭馆。后来,在街上混熟了,我们盯上了网吧,白天我们在街上游荡,或在立交桥下睡觉,晚上在网吧上通宵。这样的日子既没家长骂又没老师管,更不必写作业,我们觉得挺轻松挺开心。

慢慢地,我们开始厌烦这种生活,手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对韩聪说,这样可不行,我们是岀来闯世界的,以后我们向家里怎么交差?韩聪说,明天岀去找工作吧。

找什么工作我们心里根本没底。我们去过电子厂、皮鞋厂、食品厂等许多地方,但工厂大门都进不了。门卫一见我们就冷着脸说,去,小屁孩添什么麻烦,这点年纪不上学肯定不是好孩子。

八月的太阳还很烈,晒得人一身油黑。可能是受了热,晚上又常在露天下睡觉,韩聪病倒了,头烧得烫手,有时大叫头疼,有时迷迷糊糊,我吓慌了神,找了的士把他送到医院。

韩聪这次生病花去七百多块钱,人变得又黑又瘦,眼窝好深。

我们在小石桥旁一棵树下清点口袋里的剩钱,来了两个青年,噼啪就给我和韩聪几耳光,并一把抢走韩聪手里的钱。我扑上去想把钱夺回来,两个家伙对我拳打脚踢。我们自知不是对手,任他们打了一顿。

幸好我裤袋里还有四十七元没搜走,我拿岀二十元让韩聪收好,这是买水喝的,其余二十七元用来买馒头度日子。大热天,太阳几乎可以把人烤化,没水喝比没饭吃更要命。

这一天,我和韩聪每顿只吃一只馒头,饿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晚上回到天桥下,看到两个年纪比我们大的男孩坐在我们的”床铺”上吃烧烤,喝啤酒,身边放着一卷破被盖。肚子空空的我们坐在一旁直咽口水。

留平头的男孩子提着酒瓶晃到我们面前,兄弟,看样子今天手气不顺啊,吃过没有?韩聪装出一副很江湖的样子接过话茬,是呢,今天手气背,你一眼就看出来,厉害!瘦个子男孩对我招招手,来,吃一点,是朋友就不客气。

我对韩聪说,两位同学讲友谊,我们就吃一点吧。

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着聊着,一时间,我们把白天的不愉快抛到了一旁。

平头叫石子,瘦个儿叫周浪。石子是四川的,周浪是山东的。我问他们这样大吃大喝哪来的钱?周浪乜我一眼,答非所问,同学?哈哈,你们两个刚从学校跑出来的。不等我们回话,嚼着鸡腿的石子伸岀两根手指对我们说,我们夹叶子的。

我看看韩聪,他也一脸茫然。

周浪装出一副大人样说,你们这点年纪也进不了厂,没手艺怎么在外面混?

周浪戳到了我们的痛处,让人很沮丧。

石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团卫生紙,擦擦油乎乎的手,拍拍韩聪说,你这日子怎么过啊,口袋里就二十元,明天肚皮都难得填饱,后天凉水都没得喝了哦。

韩聪口袋里确实只有二十元,这石子神了。

石子掏出几张红版抖了抖,你们-人两百元,算是兄弟给你们的见面礼。近几天是不会饿肚皮了,后头的日子呢你们打算怎么过?

石子两眼盯着我和韩聪看,把手里的红版放回口袋。

韩聪看看我,意思是这小子尽说大话。

周浪咕咚咕咚往肚里灌啤酒,一言不发。石子有滋有味地啃着鸡块,把两瓶啤酒塞到我们手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酒干了,钱装到了你们口袋里,莫搞丟了。我将信将疑,往口袋里一摸,真有两百元。

韩聪也一脸惊讶,什么时侯放进去的,我一点不知道?

周浪把一只空酒瓶随手往地上一扔,能让你知道还敢在这大城市里混?不是吹,公安局长的腰包我都敢掏。

他们是扒手。韩聪对我耳语时,石子霸气地说,跟我们干包你好吃好喝。

这一晚我和韩聪都没睡安稳。不跟他们走,日子怎么混下去,跟他们走,这不就是当小偷吗?

第二天,周浪和石子一早就出去了。

我和韩聪没精打采溜达到路边公园,嘀咕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晚上回到天桥底下,周浪他们带着酒菜也回来了。他俩吃喝海吹,我和韩聪有心事,吃得没一点滋味。

睡前,周浪问我们想好了没,见我们不作声,就不再理。

此后好几天他们都没再回来。我和韩聪心里空空的。韩聪开始埋怨我,你总说不能当小偷,这下好,他们不愿带我们了,手里钱也空了,不饿死才怪。

本来心情很糟,韩聪的话把我惹火了。

现在怪我了,不是你出歪主意,我会跑这里来吗?闯世界闯个屁,现在回又回不去,都是你这害人精!

韩聪被我骂急了,一拳打在我胸脯,我扑上去把他压在地上。我们撕打在一起,把坏心情拼命朝对方身上发泄。

韩聪突然松了手,抱头大哭。



我们还是当了扒手,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一切都像在梦中。

石子和周浪是在我们很绝望时回来的。在这陌生的城市,他们成了我们的救星。

韩聪跟周浪走,我跟石子走。开始我觉得有些刺激有些不安,日子一长,当初的羞耻心慢慢地就淡了。

我们一直都干得很顺手,口袋里充实起来。周浪比我们大,有身份证,我们四个合伙租了房子,总算有了一个家。

周浪称这里叫 “自由新村”。

石子说,只要我们齐心干,五年我们可以在这座城市买一栋我们自己的房子。

当时我们正走在迎宾大道,石子说这话时扬起手臂,气派十足地指了指绿景苑里一排排豪华气派的大楼。

韩聪对我说,笛子你得谢我,把你带出来没错吧。

我满心欢喜地捣他一拳,我们好好干吧!

韩聪乐呵呵地说,读书,想起读书的日子就不是味,整天挨气受骂,读完初中上高中,还要拼命考大学。我们现在初中都没读完,还不照样挣大钱。

周浪摸摸韩聪的头说,呵呵,脑子开窍了,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挣大钱,买豪宅。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星期天。

那天上午,我和石子进了一千八百元,心情很爽。下午我们想乘手气顺再捞一把,在五里门我们盯上了一个穿旗袍的漂亮阿姨。石子刚贴上去,手机一跳一跳振动起来,接通后他啊了几声脸一下子变了。

快走!周浪被人打惨了。石子压着嗓子扔下一句话,招手拦上一辆的士。

我们好不容易在光明路车站旁找到他们。满脸泪水的韩聪蹲在地上,抱着双眼紧闭,嘴角流血的周浪。

周浪被送进了急救室,医院开始催交住院费。暂交八千。我和石子赶回租房,把藏着的钱全部凑到一起,总共只有八千九百元。

周浪终于醒过来,断断续续说了两句话又晕了过去。医生说,他还没有脱离危险,要小心看护。

手里这点钱给周浪治病肯定不够,我心里暗暗着急。

我悄悄对韩聪说,当小偷这日子不好过,这样下去真不行。韩聪沉着脸不说话,岀事后他一直很少说话,神情有些呆板,看样子这次受的惊吓不小。他一直佝偻着腰,我们看岀他受的伤很重,让他也给医生看看,他皱着眉不岀声。说多了,他狂吼道,你们知道周浪这回吃了多大亏吗?四五个牛一样的家伙把周浪那个打法,我估计周浪这次废了。不是他顶在前面,我也和他一样。这点钱只能留给周浪救命……

韩聪伤心大哭,劝都劝不住,幸好当时不在病房。石子拍拍韩聪肩膀,我知道你担心周浪的病,担心治病的钱不够,所以有伤也不治。好兄弟,一切有我,你不必着急。

石子站起身说,你们俩回病房好好照顾周浪,我出去搞钱去了。我一把拉住他,石子,救周浪是大家的事,让韩聪留下,我也出去。石子连连摇头,周浪比你们身手好都出事了,你岀去我放心不下。我说,周浪出事是手气背,还有可能是因为仗着自己身手好,胆儿大出的事。石子想了想,点点头,有机会就上,不要走险招,走吧。

手气真的太背,一连几天都没捞到大单,还常常空手岀去白手回来,一点小单只能结结巴巴交点葯费,医院过不上两天就喊停药。韩聪说,一听医生催药费心就跳得要跑岀来。主治医生说周浪颅内有淤血,需要进一步观察,有可能要做开颅手术,要把钱准备好。

真的很糟糕!

还有糟糕的事,石子病了,他沒吭声,但我们看得到,他焦黄的脸让人无比担忧。

我说,石子,你不能岀去了,得好好休息几天。

石子连连摆手,周浪的病还要好多的钱。

韩聪说,你照顾周浪,我和笛子出去。

石子盯他一眼,逞什么能,你有伤。

韩聪恼了,你说谁逞能?我的伤本来就没什么,休息这么久早没事了。真啰唆!

我看见韩聪说话时不时皱眉咧嘴,明知道他在强撑,但只能帮他说话。石子再扛下去肯定病倒。

出了医院,我对韩聪说,你的伤还很重,我们只能一起走,你帮我当护手,岀手由我来。韩聪点点头。

城市广场这几天正搞大展销,人气旺,应该有财路。

周浪出事后我们都小心了不少,好几次有很好的契机,都因为把握不大没敢出手。后来我盯上了一位挎鳄鱼坤包的阿姨,从鞋帽部跟到家电部,又跟到时装部才得手。为了安全我想把到手的一叠红版下给韩聪带走,这时发现韩聪没有跟上来,我只好匆匆离开。

回医院的路上打他手机已经关机了。大街上人如潮水,根本无法去找。

回到医院,我把钱给石子,他点了一下,一千六。石子憔悴的脸上露岀开心的笑,笛子你真棒,这两天不怕医院催缴费了。韩聪呢?

他可能盯上目标跟岀去了,他比较机灵,应该不会有事。

周浪醒来了,满病室看了看,问,韩聪呢?我睡多久了?

他马上会回来。你感觉怎么样?

就是全身没力气,脑子里迷迷糊糊……医生怎么说?

石子连忙说,主治医生下午来过,他说你大的问题没有了,伤还要进一步治疗,现在主要是留院观察。

石子说话像大人一样有板有眼,我心里暗暗佩服他。

医生这么说吗?……夹叶子以后不要干了......如果我不行了……不要告诉我奶奶……

周浪似醒非醒,说话断断续续,说着说着睡了过去。

石子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他。看样子,周浪的情况还很糟,弄不好真要做开颅手术。

韩聪的手机还是打不通。石子沉着脸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在床上。

我坐不安了,起身往外走。明知岀去找是大海捞针,我还是在估计他可能去的地方转了几圈。现在我倒希望他给警察抓了,这样不会落得周浪那个样子。

回到医院,正赶上医生探病。医生说,如果近两天状况还是这样,必须手术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直不见家长?做手术前必须家长签字。石子说,我们没父母了,我是他哥我签字。医生瞅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韩聪这小子真混账!石子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

我对石子说,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太难熬,这条路我们不能走了,得找别的门路。

石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年龄都进不了厂,又没读书,能有什么门路?
我们回去吧?回去读书可能还来得及。

石子摇摇头,回得去吗?妈不在了,爸爸又找了老婆,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爸也和我闹翻了。



石子的手机响了。

韩聪你去哪儿了?你关手机干吗?赶快回来!

我一把抢过手机吼道,韩聪你个混蛋!我今天饶不了你!

石子夺过手机,你吼什么呀你?他被人抓了现手,没挨打已经万幸。病房要安静。

石子这一说我才觉得刚才火气太大。

韩聪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石子忽地从病床上坐起。

男人盯着石子,脸色铁青,双手握着拳,不住地抖动着。

石子的眼神有些慌乱,扭头看着别处。

过了一阵,中年男人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我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看看那个男人,然后望着韩聪。

说!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

石子爸极力平缓着语调,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吗?我把校长辞了,请了长假四处找你。就因为你,我和你新妈也分手了,你觉得就我们父子俩这像一个家吗?如果你觉得这样好,就我们父子俩过。

石子爸身子突然摇晃起来,他赶忙伸手抓身边的床架。我和韩聪急忙扶住他。他摆摆手说,我没事,没事。缓缓地在凳子上坐下,用手揉着大脑两侧。

石子呆呆地望着爸爸,石雕一样。

石子爸指指石子,韩聪和我,你们……我该怎么说你们?当小偷,你说你们这个出息……

石子爸说着,走到周浪病床前看了几眼,说,这个孩子很危险,必须马上和家长联系。

病室里静得像无人的山谷。

周浪的嘴唇嚅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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