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即将临近，面对着“花好月圆”的美丽祝福。心中一个阴影始终在闪烁，在遥远的故乡，在洞庭湖的北岸，一个惨剧在上演——再现历史，是为了正视和不被忘却。对于我，又记起背着相机和行李在飞尘弥漫的乡间公路上去追赶中巴和呼唤摩托车的青春岁月，回忆起一个青年人融入到人民之中的鱼水情深，回忆起将口袋里的所有钞票分送给孤儿、老奶奶时他们那纯真的眼神和他们眼神中延伸的希望——我做了一个记者力所能及的一切，除了我不多的现钞，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我将知识与希望留下，鼓励他们走出逆境，走出农村。直到今天，我仍有回去看看他们（文中所有地名、人名真实，准确）现在生活的冲动—— 这里是三国的古战场，据说关羽就是在这里放走曹操。依据“华容道捉放曹”的故事，所以现在得名华容县。
1998年12月，华容县卫生防疫站在检验连夺3条人命、致使20余人中毒的毒酒时，意外地发现酒并无毒。那么毒从何来？
华容杨桥村的冤魂鲁田
1998年11月29日（农历十月十二），湖南省华容县注滋口镇的杨桥墩村惨云密布，哀乐声声。来自镇上各村的村委会主任带着帮手来到杨桥村，为65岁的杨少和老汉、40多岁的壮汉子潘五保和谭友良下葬。这三位死者既非同村同组人，又非同龄人，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于一起。更令人奇怪的是，杨桥村的吊丧者大多是老孺妇幼，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男子。原来，除了三位死者外，他们大都住在医院里，正在抢救……
一起因误饮毒酒而集体中毒的惨案，刚刚在这块古云梦泽大地上发生。
寿翁不幸罹难 乡邻前来帮丧 事情还得追溯到三天前。
11月26日，杨桥村七组的村民赵德保起了个大早，收拾完家务便与妻子蔡小平骑上摩托车去亲戚朋友家发送喜帖。他打算在农历初十那天（11月27日）大办寿诞，为其刚满10岁的儿子赵平过生日，以慰10年前因生孩子而难产死亡的前妻孙灿军地下之灵；其二，适值农历十月廿二是他进入不惑之年的生日，父子同寿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哉。
谁曾料到，赵德保夫妻俩人间傍晚时分骑摩托车返回时，在离村子不足两公里处的一座名叫“农益桥”的拱桥桥头处，被一辆急驶而来的中巴车迎头撞上，妻子蔡小平身受重伤，赵德保当场被车速过快的中巴车撞出10余米后气绝身亡。在他身后，留下了年届78岁的老母和4个从3岁到14岁的未成年的孩子。
华容民风淳厚，历来就有“人死饭甑开，不请自然来”的民俗。本应是寿诞喜宴的召集却办成了丧事，好在赵德保平素人缘颇好，前来帮助料理丧事的人也格外多。毗邻的东堤村村民、50岁的胡末云便是其中一个。
11月27日清晨，胡末云闻悉好友赵德保的噩耗后，大早便赶到赵家，帮着赵德保的弟弟赵奇保安排丧事和找人去镇上的医院看望、护埋受重伤的蔡小平。
丧宴寻酒痛饮 不久命丧黄泉 赵德保的亲朋好友忙碌了大半天，中午时分开餐时，却发现忘了备酒。农村办红白喜事，酒是万万少不得的。偏偏赵家离最近的代销店也有两公里之遥，来回往返又耽误了功夫。这时，有人猛然想起：“赵德保月初就调（地方对自酿酒的简称）了几十斤谷酒，肯定是为办寿宴准备的。大家四下里找找看，这屋里应该有酒。”于是，一些人即开始在赵德保家那尚未完工的两层楼4间房里找起来。片刻，从楼上赵德保的睡房里出来的人抱来了一个大玻璃瓶。瓶里果然盛着七八斤浸泡着中草药材的药酒。药酒色呈淡红，犹如酽茶般的颜色。大伙七手八脚，急匆匆用矿泉水瓶、盐水瓶灌满了酒，6桌丧宴上每桌上一瓶。
酒菜一上桌，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便吃喝起来。胡末云瞅着那未完工的房子、年迈的老娭毑和未成年的一群孩子，又想到好友的妻子蔡小平尚不知伤势如何，心中黯然伤感，不由悲从心来。他端起酒碗仅喝了两口便再难以下咽，就起身带着人去挖墓穴去了。恰恰就是他这恻隐之心，使他未喝几口酒，侥幸留下一条命。
寿宴刚散席。未久，来自杨桥墩村邻近的南县东风村的村民潘五保忽然说自己觉得腿软、四肢发麻，人挺不舒服。片刻之后，这个40多岁的汉子当即昏迷不醒。人们以为他是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的缘故，于是找了一辆摩托车送他到注滋口镇上的华容县第二人民医院就诊。
哪料到两个小时后，大约16时许，送潘五保去医院的人又乘摩托车匆匆赶回，带来一个令人惊诧的噩耗：“潘五保死了！”
命案接连发生 国土局长报警 此时，刚从墓地回来的胡末云闻讯后陡地一惊，情知有异。他急匆匆地赶到赵德保在楼上的睡房里查看情况，在房内壁柜的搁板下发现有一只酒缸，缸时感觉盛着大约二三十斤谷酒。在壁柜的搁板上则放着那只仅剩斤余药酒的大玻璃瓶，瓶塞尚未盖严。
胡末云扭身四望，看到杨桥村六组的村民谭友良酣然睡在赵家的席梦思床上，浑然无声无息。胡末云急忙走到床前推搡谭友良想问个究竟，哪知扯大了嗓门叫喊和使劲推搡，对方竟然毫无知觉，一探鼻息和心跳，方知谭友良不知何时已四肢发凉，撒手西去。
谭友良仅是遭毒酒之害的第二人。第三人则是住在赵德保楼房西南侧相距四五百米的杨少和老汉。杨少和老汉当年已65岁，他虽在席中多喝了几杯酒，但一直坚持做完了一场道场才踉跄返回一箭之遥的家中。刚进家门，他就称自己浑身不舒服，叫家人赶快过河去邻近的南县东风村请大夫，自己也就和衣在床上躺下歇息，谁知这一睡便与家人成为永诀。
与杨汉同庚的幸运者是住在他隔壁的任长文老汉。任老汉在酒席上与杨老汉同饮几杯，但先一步回家睡觉。恰巧，任老汉的女婿来岳父家帮忙杀猪，不慎让已经上了屠案的猪一跃而起冲入任老汉的房，猪嘴巴在任长文老汉的脸上拱来拱去，竟将已趋昏迷的任老汉拱醒。他自觉不适，挣扎起身下床，一个趔趄从里屋摔倒到堂屋，被家人瞧见，连忙将他火速送往医院。就这样，任长文老汉侥幸被自家喂养将要宰杀的猪救下一条性命。
席间席后死人的事接连发生，被赵德保前妻的哥哥孙长云撞见，顿时感觉蹊跷。孙长云是华容县国土局的副局长，本来是应约利用休息日前来喝妹郎寿庆喜酒的，妹郎家陡遭不幸，治丧时又接连莫名其妙地死人，他顿感事情严重，当即用手机报告了华容县委、县政府。值班的副县长甘国强闻讯后，火速下令指示位于注滋口镇的县第二人民医院派人下村检查治疗。
火速救援得力 查酒发现蹊跷 甘副县长的紧急电话刚传过来，华容县第二人民医院早已准备就绪正待出发。
原来，潘五保就被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时，县医院范云龙院长发现情况不对头，尤其是听说死者系帮办丧事时集体就餐饮酒后不适送往医院的，当即吩咐安排准备强心针、输液瓶等抢救器械材料。这时甘副县长的紧急电话传来，16时25分，二医院一行人携带抢救器械和药品，分乘一辆救护车和一辆临时租用的中巴车火速赶往杨桥村。
傍晚时分，甘国强副县长率领紧急调集的6支医疗队带足各种解毒药品、医疗检测器械，加上县公安、交警等共16台车辆，急驶驱行60余公里，赶到杨桥村汇集，参加紧急检查和抢救行动。
所幸，在6桌酒席上的人大半是不饮酒的妇女儿童，喝酒者也由于多数人因药酒入口觉得味道苦涩便未多喝，因此才避免了大规模集体猝死事件的发生。由于抢救及时，除胡末云等少数人外，华容县第二人民医院先后接诊20余人，其中潘五保等3 人死亡，4名深度中毒者被转送到县人民医院及县中医院抢救治疗外，其余的毒酒中毒者已于12月初陆续康复出院。
村民们感慨万千地说，如果没有孙副局长用手机报警，如果没有政府的火速救援，喝酒中毒的20余人将一个不剩地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杨桥就变成了寡妇村。
在抢救中毒者的同时，华容县卫生防疫站也派车和技术人员紧急赶到杨桥村，当场查封了赵德保家中的谷酒和残余的药酒，并火速进行了化验。然而，化验结果却出人意料：对酒进行甲醇（山西朔州假酒就是用甲醇含量极高的工业酒精兑制的）、杂醇油、氰化物、生物碱等4种常规检测，竟发现酒并无毒！
毒酒另有秘密 饮者谨记教训 那么，致死3条人命、造成20余人中毒的毒源从何而来？县卫生防疫站通过生物碱等测试发现药酒中的毒性来自赵德保生前浸泡药酒的那些药材。
洞庭湖畔的华容、南县等地远古时代是古云梦大泽，后由洞庭湖泥沙沉积和围垦形成。当地气候潮润，人们易患风湿症，家家有泡制药酒饮用的习惯。由于赵德保对药性不熟悉，在浸泡的药酒中加入未经炮制的生川乌、生草乌，这两种药材中含有一种毒性很强的生物碱——乌头碱，它就是致死人命的毒源。
据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研究员孙光荣介绍，乌头碱在高温下易被破坏，因而浸泡药酒必须用高温泡制的熟川乌、熟草乌才对头；否则，30毫克乌头碱即可置人于死地。
华容县第二人民医院荡云龙院长向记者介绍他的临床观察，饮用含剧毒乌头碱酒的患者多嗜睡、胸闷、心律频率低并逐渐减弱至无心跳而猝死。已经出院的那些村民肝脏已经受到较大损害，经常饮这种含毒药酒的人肝脏功能会受损。
据记者的追踪采访，发现杨桥村药酒中毒事件并非首例。早在1996年，毗邻华容县的南县就发生过类似的药酒中毒案，一次致死7人。而且这类悲剧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去年12月底，华容县又再次发现1例药酒乌头碱中毒病例。
因饮酒而发生悲剧惨案在神州大地上出现得太多太多了。嗜好喝酒的朋友们，春节将至，为了您和您全家的幸福、健康，须警惕呀！
原载《家庭导报》1998年12月，多家文摘报刊转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