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

主题: 【散文欣赏】打凉粉

  • 花~h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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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4/7/12 16: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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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凉粉

刘月桂

    七月流火,一方阔大的水塘上浮动着鳞片似的金光。细碎的紫红色菱角叶攒成菜碟大小的圆盘,摇摇曳曳托出金波微漾的水面,淡紫色的菱角花此时正绽开娇妍的笑脸,它玲珑曼妙的身姿轻盈得像是起舞弄影的精灵;刺莲蓬果子也踮起了脚尖,高高地扬着头,像是一个大胆少年对自己心仪女孩的深情注目,时有飞舞的小蜻蜓在其间或自在闲游,或低飞停立。 

池塘边上, 一棵需几人合抱的古樟树高过屋脊,绿云冠顶,它的身子一半微微斜向水中,另一半的树荫覆盖倾斜的路面,粗如手臂的树根裸露在地面上,有的蜿蜒曲折凸露着横跨穿行而过的大路,有的盘根交错在树兜周围,仿若特做出供人歇息的小凳,有飘落的树叶跟着从树下穿过的凉风,跑到路的拐角处歇下了脚步。 一藤比拇指还粗的凉粉寄居在枝叶青翠的古樟上,将自己柔软的身体一圈圈环绕着古樟树坚实的身子,仿佛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在诉说自己的柔情蜜意;浓密的绿叶中,鸡食袋一般大小的凉粉果摇晃着椭圆的脑袋, 似乎在好奇地张望水塘上的景致。      

中午时分,村庄里特别安静,只有西边天空硕大洁白的云朵,不停地变换着姿态。一会儿似骏马振鬃而奔,又似一匹顽驴在跳跃,还像咆哮的狮子昂起高高的头颅.....天边的云景和近处的水塘绿树,构成一幅古朴而清秀的画。      

这时,一群嘻嘻哈哈的细伢妹子鱼贯而入,画面便活泼起来了。扛在肩上的长竹篙,被太阳拖出长长的影子,踩在自己碎碎的步子里,携带的竹篮子在孩子的手中翻着跟斗,菜刀撞击木水桶的墙子哐咚哐咚作响,铮亮的搪瓷脸盆被小心翼翼夹在腋下。     

一个动作麻溜的高个女孩,高高擎起长竹篙,仰着头,神情专注地寻觅树叶中的凉粉果。果子有的整个儿悬垂在韧韧的藤条下,仿佛摇晃的风铃,有的只从绿叶中露出半截圆圆的身子......女孩瞄准绿叶下晃动着的凉粉果一篙敲下,翻飞的落叶像扇动翅翼的绿蝴蝶一样飞舞,轻盈飘落到地下或水面,而藤条上的凉粉果,仍然在绿叶间轻摇慢摆,它好像在与地下的细伢妹子捉迷藏呢!        

高个女孩仍然一下接一下的敲打着,随着凉粉果"嘣"的一声跌落地上,就引起围在树下的细伢妹子的一阵阵欢叫。凉粉果和着他们奔跑时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滚落在塘边树梢;也有跌下的果子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动,刚好被裸露的树根挡住了,细伢妹子五指一握,旋即丢入随身携带的篮子里;有的果子倏的一下钻入塘边的矮草丛处,丁崩一声滚入池塘,惊得树荫下成双成对戏水的米鸡子,旋即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眨眼间,又会见它们又双双对对从水塘西岸的菱角叶丛冒出小小的头,轻轻扑哧着俊俏玲珑的灰色翅膀,甩甩头上的水花,雾状的水影里是米鸡子细巧的身子在抖动。悄悄地,它们的身子又轻轻地移向浓荫遮蔽的水面。它们仿佛歪着头斜视着古樟树方向的水面,好像在侧耳倾听细伢妹子的欢笑,悠闲地分享细伢妹子打凉粉果子的快乐。     

篮子里似叠玉堆翠一般的凉粉果,绿得发光,绿得鲜亮,煞是养眼!   

一会儿,孩子们围满在塘边上那块青石板搭成的洗衣埠。一个圆脸女孩子正用菜刀切凉粉果,只见她手起刀落,果子“嚓”的一声在她的手下分成两瓣,乳白细嫩的瓤肉迅速被她右手的刀尖轻轻剜出,娴熟地挑进旁边的盆子。有的凉粉果子被她的两指一捏,就变成泄了气的皮球,那是种叫公凉粉的果子,有瓤无肉。每当女孩左手拿起一个果子塞在刀刃下,身后就有争吵声响起,“公的”,“母的”,围观的细伢妹子会为自己猜中了而小呼大叫。在孩子们的喧闹中,乳白的果肉在盆子里渐渐增高。青石板的另一头,几个细伢妹子整个趴下身子,大声指读那些疏朗有致的阴刻碑文,整个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凉粉果子无论公的和母的,似乎跟他们毫不相干。  

凉粉果终于装满了细伢妹子的竹篮 。打井水的、清洗纱布的孩子们都不由自主开始忙碌,两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快速拉抻清洗好的纱布,又紧紧捏起纱布的四个角,切果子的女孩抬起衣袖抹抹脸上的汗,弯下腰小心翼翼端起搪瓷盆,看着乳白色果肉轻轻流入纱布中,她的眼中闪动喜悦的光芒。她动作熟练地接过纱布的四个角,扎紧,然后双手提起纱布包,放进盆子,轻轻地开始揉呀搓呀,随着动作的加快,她的弯下的身子不停地起伏着,慢慢地,黏糊糊的乳白色果浆沁出纱布,她揉搓的节奏越来越快,盆子里的果浆似牛乳一般白,散发着淡淡的草木的清香,待到她提起纱布包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拧干果浆。旁边的孩子索索鼻子,不停嘬着嘴巴,不知谁呼的一声“走哦——-冲凉粉去噢!”塘堤上响起一串串轻快的脚步声。  

    端盆子的、提井水的孩子们顺着塘墈上的麻石台阶,奔向塘墈上古庙里槐老景的家。

    他们都知道这个守庙的老人曾经打过仗,不但会唱“世上只有藤缠树,人间哪有树缠藤”的谣歌,而且最会打凉粉羮。槐老景的厨房在古庙左侧,有个小门可进,简陋却整洁。见他从容给铜壶添满水,悬挂吊钩上,点火、添柴。火光照着他古铜色脸上汗水顺流,湿透他的蓝竹布汉装。有几个女孩子挤在他进里间卧室的门口,歪着头看稀奇,悄悄议论:“那个挂铜锁的红箱子可能是装大洋的噢。”旁边的孩子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喝凉粉啰!”槐老景叫了一声。孩子们又围拢在灶台边,看槐老景一手提铜壶,一手拿筷子在盆子里顺着一个方向搅动,一下子小半盆稀薄的乳白色果汁,在他的搅拌下慢慢长高成满盆半透明胶状的凉粉羹。大家从他的碗柜里取出瓷碗、土碗、钵子,拿在手里,等着他一勺一勺分下去。只见他进里屋打开红漆木箱上的铜锁,端了个盖盖子的葫芦形白瓷坛出来,给我们每人分一小调羹白糖。看着孩子们呼呼啦啦喝完嫩滑凉爽的凉粉羹,槐老景就嘱咐:“细伢妹子都回家去,再莫到毒日头下晒嘞!”细伢妹子抹抹嘴,像一群欢快的小鸟飞出庙门。

     这时,太阳已经往西斜斜的跑了一截路,天上的云朵已幻化得无踪无影,塘边上的古樟树投下的绿荫比正午更加宽阔,浓密的绿叶间仍然有凉粉果摇曳的身影,树荫下,米鸡子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神态是那样悠闲自在。

 温暖的稻草

    尽管稻草于农人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物事,但是,这平凡的稻草却是农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
    金黄的颜色,温软的手感,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总唤起心底许多温暖的记忆。
    晚稻收割完毕,农家的木楼上,少不了储备一墙被辣辣秋阳晒透过的稻草。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稻草便是人和六畜御寒的冬棉。祖母取几把稻草下楼,掀开床铺,叠起薄絮,颠颠倒倒,匀匀实实,铺一层干燥金黄的稻草。无论冷雨敲窗,薄露凝霜的晚秋,还是寒雪飘飞的冬夜,写完作业,躺在蓬松柔软温暖的床铺上,稻草的清香伴着我安心踏实地入眠到梦乡。
    每年秋收过后 ,暖暖秋阳洒满田野,牛圈顶棚上的那株每年开花结果的葫芦瓜藤蔓,就会被父亲拖下地面。他说:赶在秋高气爽,快给老牛加盖过冬的棉被。他安坐在顶棚,用长长的大手,接住我扬起竹杈子杈住的一把把干稻草,拆散,平铺,拍打,压实, 每一个动作总是慢条斯理,急得我在地底下直跺脚,手中的竹杈子总是举得歪东倒西,父亲平时性急如风,对他的老牛却是疼爱如子 。看着牛棚顶子上的稻草全部翻新,父亲才会慢慢直起腰身,拍拍后背,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像欣赏一幅作品 ,微微露出笑脸说:牛是农家宝!给它预备过好冬,明年的作春全靠它呢。
    春季多雨凄冷,气候潮湿,所有的东西潮乎乎湿漉漉像是拧得出水来。
    若逢一日好太阳,总要忙坏村庄里所有的妇人,握一个长把四齿铁耙子,掏尽牛栏猪圈鸡笼羊舍,换上晒得温软暖和的稻草。晚霞抹红了西天的云朵,田间曲径,牛羊悠然归栏,庭前院后,尽闻鸡欢狗跳。
    这一晚的村庄,鸡鸭猪狗牛羊安睡,静谧而安详,只有稻草的清香氤氲四方。
    孟夏,小满。祖母烧一把稻草,将草灰收入撮箕,捡起一个个洗净抹干的大鸭蛋,在搅好的黄泥糊糊打个滚,尔后,再在撮箕里滚上草灰,入坛密封。端午节的餐桌上,剥开一个个盐鸭蛋,流动的黄油还散发稻草的清香。
    仲夏,芒种。仍然是稻草灰泡出的灰汤,用白棉布过滤,将糯米浸泡其中,煮熟的的粽子糯软清甜,挂在通风透气的廊檐竹篙上,十天半月香气依旧清新如故。
    稻草灰泡出的灰汤,当年又是农家妇女最好的洗发剂,洗出的头发,柔软垂顺,油黑闪亮。赛过今日的拉直烫染手艺和名牌包装的负离子正离子化工产品。
    在冷霜漫天的黑夜里,在看露天电影的旷地, 一堆稻草燃起的火光升腾着,照耀着乡村的夜空,温暖了乡村孩子的冻僵的手脚;深夜的电影散场了,一个个点燃的稻草火把,引领行走在漆黑坑洼小路上的孩子安全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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