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不如相见
贺 燕
暑假，决定带孩子去北京玩一趟，住在妹妹家，在北京还有两个曾经非常要好的朋友。曾经的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是同甘共苦的同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曾经也以为我们的友谊会地久天长，后来才发现距离太远，时间太久，友谊也会变淡。算算，距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有十年之久了。期间，也想和他们联系联系，重温少年时光的稚气、青涩以及曾经如万花筒一样绚烂多彩的梦想，可我们似乎都很忙。 如今，这个愿望已经被逢年过节时的一两句心照不宣的问候所代替，浓浓的情谊变得如水一样寡淡。所以，去北京事先没跟他们打招呼，不想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也不想去麻烦。
在岳阳东站上高铁时，在微信里发了孩子快乐的照片，很快，北京的那位朋友就回复了我。很惊讶，因为我们除了过年发发祝福，偶尔关注对方的QQ空间，真的没有联系。思量了半天之后，还是忍不住回了一条信息，告诉了即将去北京的消息。但接下来就没有他的回复了，心想这样也好，免得见面了无话可说，尴尬。
坐在列车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遥遥的，思绪也穿行在时光的旷野。14年前，我们不也是每个星期都坐火车去长沙学画？也是这样望着窗外的风景，只是头脑中澎湃着我们的梦想——考美院。我们这一批人，作为专业生考入师范，学校却没有专业班，混迹在普师班中，和他们一起学文化，看小说，打发日子。当初的梦想被压抑，太多的精力无法宣泄。或许是共同的际遇，共同的梦想，让我们集结在一起，一共同10人，我们一起自费请老师指导。课余时间就在画室里画画改改，也常把同学拉过来当模特，那些稚气未脱、棱角尚不分明的同学常被我们拙劣的手画得面目可憎，只怕是会非常怀疑自己的长相，也后悔着来做模特吧。寒暑假，我们一起凑钱租房子，请老师来上课，生活费也合在一起用，男女生各住一个房间，单纯的可爱。而且做饭吃的往往是男生，女生负责刷碗、收拾。彼此也暗中较劲，谁有了进步，心里也会羡慕嫉妒。但纵然你内心再焦虑，缪斯女神就是不肯眷顾你，予你聪颖，予你灵感，总觉得不得其法，力不从心。
之后，我们决定去长沙学画画，每周五晚上坐火车去，周日晚坐火车回学校。这其中，有多少苦涩、茫然、希望与挣扎，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但我们都很执著，同学们都羡慕我们这种有追求的劲头，所在之后我们双休不在寝室住时、偶尔缺课时，她们常为我们打掩护。有时，站在火车上，望着窗上映着的自己那木然而迷茫的脸，追问着自己：这样辛苦值不值得？是不是只要辛苦的付出就会有收获呢？我是不是块学美术的料？学美术要很大的一笔开支，并不富裕的家里会继续支持吗？……忐忑不安的心随着火车就这样摇摆不定。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应该看到自己失败的结局。在不绝于缕的自卑中，画也没有进展，远远达不到考美院的水平。当时的我，那么勤奋，早上最早来到画室，帮老师打扫教室，白天认真画画，一遍又一遍地请老师指点，晚上画速写直到最后，回去了还要看书，甚至希望梦里也要梦到画画。我卯足了劲，想要考美院。当然，大家都同样努力，虽然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当时，我自不量力的只报考了几所美院，联考都没有参加，大概是我放手一搏的孤勇吧。不成功，便成仁。不能去美院读书，就遵守和爸妈的约定回去教书吧。但失败是注定了的，付出的越多，失望越大。热情后得到心凉，勇敢后发现荒唐，天真后遭遇谎言，所以更加自卑，不喜欢自己。那样的敏感、晦涩、矛盾、别扭。也不愿意去回忆那段生活，虽然三年的相处，我很珍视与你们的友谊，可我还是不大敢接触你们，不确定这段往事于你们是不是也是不堪回首的，不如就将思念放在心里。与其相对无言，不如怀念。
但朋友的电话还是在我到达北京之后打过来了，希望能见下面，吃个饭，我犹豫着推脱。我们分别得太久太久，久到我都怕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也怕时间、社会在彼此身上留下的印迹过于明显，颠覆着曾经的美好。
在北京的几天里，对过往的难以芥怀，对见面的不可预知困扰着我，但最后，想见面的念头占了上风，所以很快敲定了见面的时间。晚上，他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从北四环来到南三环，在青年餐厅见面了。我们打量着彼此，熟络地打招呼、聊天，真的不需要去考虑话题，有说不完的话，好像我们分开的不是十年，而是十天。我们用戏谑的语气谈论过去的人和事，也谈孩子、教育、家庭，时间并不难熬，反而太快了。都有孩子要照顾，不能回去得太晚，我们微笑着作别，我甚至期待着下次见面能聊个痛快。
现在看来，年少时的冲动、勇气和天真、热情都很珍贵，即使那往往源于无知，所以才会无所畏惧。回望那些走过的路途，那些失掉的光阴，那些欢乐的、痛苦的过往，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如浮雕一般的印在了脑海、镶嵌在光阴里，灿烂与否，残脂与否，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真实地存在和盛开过。就像你们说的：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即使再次选择，你们还是会这样过。我想说的是：我也是！如果能再来一次，但希望我能走得更洒脱些。
也终于明白：怀念不如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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