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

主题: 【小说原创】建 房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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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4/12/23 1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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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 房 记

吴素梅

 



丰文感觉人要走财运了,真是门板都挡不住。上个周末,战友汪五毛在三江市开了一家湖鲜美食城酒楼,邀请丰文开张去捧场,丰文买了一对花篮去祝贺开张鸿发。中午和战友一桌喝酒时,无意中听到战友卢自立说市政府已规划在青云山北侧搞开发建市民休闲广场,广场周边建三江国际公馆,属于高档住宅小区。卢自立是三江房地产公司老总。听到这一消息,本来在和战友赌酒的丰文猛然放下了酒杯问卢自立,你听谁说的?卢自方正嚼着一块厚厚的回锅肉,他满嘴肥油,含糊不清的说,我有个朋友在市规划局,没有准信儿,他不会说给我听的。丰文哦了一声不再言语。想到姨妹子严小珊正住在青云山北侧山脚下,他脑瓜里顿时灵光一闪,一个决定让他脑充血,心脏狂跳,激动向往,感觉到发财的机会来了。真是天不绝我!丰文心里不由感叹。同桌的战友见丰文走神,早已在他酒杯里斟满了酒,催他一口干了,丰文不想喝,但战友们起哄说起了段子,你不喝,我不喝,我们的感情必滑坡,你不醉,我不醉,商务酒店没人睡。丰文没办法只得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并豪气回敬战友们,今天我够意思了,你们不知晓我正在吃胃药,我是宁让肠胃穿个洞,不让感情裂个缝。战友们都说丰文是好兄弟,酒风如作风,酒品如人品,酒量如胆量。特别是卢自立又拿起了酒瓶要给丰文斟酒,丰文怕胃受不了,他借口方便一下就离了席。

丰文从小不喜欢读书,初中没毕业就打死不去学校了。在沙口乡政府当民政助理的父亲找了乡里书记,乡长和武装部长,让未满18岁的丰文去部队当兵。丰文在部队混了几年,转业后安排在县商业局下设的供销商场工作。商场经理安排他站服装柜台卖服装。丰文从没做过生意,但他跟服装柜的柜长去株洲芦淞市场进了一批服装后就知道了批发和零售之间的可观差价,慢慢地他也琢磨出了一些门道,如何以次充好,贴牌加工,甚至论斤买回垃圾服,消毒熨烫后再高价出售。柜长退休后,丰文承包了服装柜台,除去上交给商场的利润,他第一年落进腰包的就有10多万。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个体服装店如雨后春笋般开张,供销商场很快改制倒闭了,丰文成了下岗职工。他只得拿出积蓄在三江市最繁华的四牌楼市场租了一间店铺,他按照以前的套路买假冒伪劣货,以为市场经济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守法经营赚不到钱,不法勾当才能发财。但顶不住工商,税务干部经常来检查收税,他只好拿出一部分赚的黑心钱去孝敬他们。为了偷税漏税,丰文只差喊税务局的刘绍力做爷了,好吃好喝供着,大小节日都送烟酒或红包。但刘绍力是无耻之徒,有一年情人节,他竟然要丰文代他给其情妇送玫瑰花,丰文鼻子都气歪了,但为了巴结刘绍力,他不得已买了99朵玫瑰给他情妇送过去。后来,刘绍力更加肆无忌惮,经常要丰文给他开房,他带情妇去睡。有一次“扫黄”风声紧,刘绍力怕丢饭碗,竟然要了丰文家的钥匙,带了情妇去淫乱,丰文也只能忍气吞声,还不敢告诉妻子严大珊。那几年,尽管丰文使出了浑身本事,但也没赚到多少钱,因门面租金贵,又请了两个年轻的妹子守店,刨去开支,一年只赚得两万元左右。近年来,生意更不好做,网购盛行,帅哥靓妹来他的店子只试不买,看中了的用手机拍个照再到网店去买,把他的服装店当成了试衣间。另外一个原因是人们的维权意识强了,再不敢卖买假冒伪劣服装。看着越来越差的生意,丰文整天唉声吐气,不知自己这个小老板哪天就没活路了。他急切的想换个赚钱的门路,这不,机会说来就来了。回到家里,丰文把他认为的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严大珊,严大珊是个居家女人,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丈夫孩子照顾得熨熨贴贴,剩下的空闲时间就去茶馆打歪胡子,输赢也不大,从没超过百元钱。听丰文咋咋呼呼说要发财了,她真还没搞明白,不晓得财从何来?丰文见妻子毫无反应,就骂了她一声猪脑子再不吱声了,他骑了摩托车火速往姨妹子严小珊家里赶。

青云山座落在洞庭湖边,初夏的湖边柳色正青,曼妙非常,微风中轻轻摇摆着的万千缕丝绦,如专司画眉的仙子,尽心尽力地为青云山画一弯黛色细眉,勾一笔烟雨岚烟。湖水从山脚流过,碧波荡漾,白帆点点。湖中的凌云岛白沙泛银,像一条巨舰破浪而来,景色十分壮丽。夕阳西下,暮归的老牛踽踽独行,倦鸟飞向山中的树林。青云山顶早已升起一层淡青色的薄雾,在这透明的黄昏中,青云山的倒影一齐拥向湖心,使湖面上只剩下一线发红的天空。严小珊的家就在青云山脚下。这里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难怪市政府要搞开发,建国际公馆,规划把青云打造成三江市的后花园。严小珊今年才35岁,已经有了两个儿女,大女儿已经15岁了,小儿子刚读小学。小珊虽然生了两个小孩也不显老相,尤其是她的五官精致,下巴颏长有一颗美人痣,衬托得她一张瓜子小脸愈加生动和性感。丰文曾经梦里好几次和小珊干上了,所以每次看见姨妹子都有想和她上床的欲望,三江市有一句俗话说,姨姐姨妹,不搞有罪。丰文觉得姨妹子划得来,年纪轻轻就睡了好多个男人,小珊小学没读完就出去打工,认识了广东顺德一个当地40多岁的广佬。广佬对小珊呵护备至,今天约她听歌,明天约她吃饭,还不时送上走私手表,镀金耳环等廉价礼物给小珊,让从小失去父爱又身在异乡的小珊一下子找到了情感的依靠。她不管不顾投入了广佬的怀抱,同居三年后生了女儿小玉。广佬本来想借小珊的肚子生个儿子,见生的是个女儿,就不再理小珊了。小珊也不是马虎角色,她曾经尾随广佬去过他家楼下,而且知道他住的楼层,因为她看见广佬按过五层的电梯。她抱着还没满月的女儿敲开了广佬的家门,要回了一笔丰厚的青春损失费,将女儿丢给广佬后就回了家乡。

小珊的母亲见女儿没满月就被广佬抛弃,她格外心痛女儿,将家里三只黑母鸡都先后杀了炖汤给女儿补身子。由于岳母一家人口风紧,都不知道小珊跟广佬生了女儿。后来,小珊又以黄花闺女的身份嫁给了青云山的范志伟。范志伟新婚初夜没见红,就怀疑小珊已经不是处女了,心里就落下了一份疑惑,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翻看小珊的手机,看见广佬发来的手机短信,才得知小珊早已生过一个女儿。感觉上当受骗的范志伟死活要离婚,不肯接受小珊是二手货的残酷事实。范志伟的母亲气得不怕家丑外扬,她跑上门去骂亲家母,难怪你女儿回来了天天炖黑母鸡给她吃,你是补你女儿的骚麻屄,臭不要脸的老婊子。丰文的岳母娘双手叉了腰骂亲家母,我的女儿好屄有人谋,你的臭屄没人要,只能生霉长蛆。咯样的事世上冇得一千,也有八百,你们范家休了我的女儿,老娘接回来了又可以嫁人,你信不信?范志伟的母亲骂不过丰文的岳母娘,只得落荒而逃。结果,小珊生下儿子后就和范志伟离了婚,范志伟的母亲念及媳妇生的是带把的孙子,就不再计较媳妇的过去,留她在范家带孩子。孩子带到两岁时,范志伟的母亲上青云寺烧香,下山途中被一辆货车撞死了。范志伟回来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就走了,现在老宅里只有小珊母子居住。

小珊现在又和一个老男人混在一起,据说这个老男人是个退休的语文教师,老婆患了癌症,正在医院等死。老男人许诺妻子死后就和小珊打结婚证,他有工资和存款,有住房,养得起小珊母子俩。老男人说他一辈子痴迷国学,有生之年要为弘扬国学贡献余热。还说他一生研究《道德经》,已有极深的造诣,如果让他上央视百家讲坛,肯定比易中天讲三国还要好,《道德经》虽然只有五千字,却是道家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道生一,道生万物。这里面学问大得很呢,他是研究了一辈子也痴迷了一辈子。人不能只追求感官的刺激,重要的是有精神寄托。小珊被老男人天天洗脑,也认为国学了不得,她要老男人天天教授小儿子学《道德经》,接受国学启蒙。

丰文和老男人简单打招呼过,就将小珊一把拉到门外,问她范家老宅子加上自留地一起有几亩?小珊说有两亩五分多地。丰文直言不讳的说他想出资拆了老宅做一个四合院,比现在的房子大一倍。如果征收拆迁,赚的钱就和小珊二五平分。小珊说详细问了拆迁的补偿标准以及规划情况后赶紧说要得。如果建房子发了财,她就可以一脚蹬了现在的这个迂腐老男人,什么国学也见它的鬼去,老男人天天在她耳边灌述国学,听得小珊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早就不耐烦了。

 



丰文找到了青云村支书余佑宝家,他用报纸挟了两条蓝嘴黑盒子芙蓉王作为见面礼。余佑宝起初假意推让了一番,其实他心里还是高兴,只是不知丰文所求何事。余佑宝的胖老婆倒了一杯茶给丰文,借提走茶瓶之际顺带将两条条烟拿走了。看见老婆拄着水桶粗的大腿,磨盘厚的屁股,雷急火急把两条烟拿走,余佑宝想骂又不敢开口,他看着丰文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

丰文开门见山跟余佑宝说,我呢对您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买股票、基金还是赚了一点钱。人有了钱想法就多,我不想住到三江城里,每天吸废气喝污水,有钱人都怕死,只想长生不老,这您也晓得的。我想把家搬到青云村来,借姨妹子严小珊的宅基地和她一起做座回合院,每天呼吸新鲜空气,自己种点新鲜菜,放养一些鸡鸭,还准备挖个渔池养鱼,种莲蓬荷花。我有了钱,不是像别人一样去滥嫖狂赌,就想过神仙日子。晓得您是青云村的当家人,我特来拜访您,希望您能成全我神仙日子的梦想。

余佑宝听完丰文一席话,才陡然明白丰文怎么会给他送两条烟,这可不是一般的事儿。他想在青云村做房子,两条烟就想打发我?真是小看了我余佑宝。谁不知道青云山是三江市的后花园,迟早要开发的。到了那个时候,青云村就成了寸土寸金之地,那可不是你丰文来求我,书记、市长也可能来求我。想到这里,余佑宝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你的想法好我赞成。但涉及到建房是个大事,我一个人当不得家,做不得主,我要和其他支村两委商量一下,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我也就支持你,他们不同意,我就只能慢慢运作,给你做工作。

余佑宝的话滴水不漏,既不把话说死,又让人觉得有难度,还要通过一番努力才有结果。丰文知道余佑宝所谓运作的意思。凭他这些年和吃公事饭的人打交道,真的是无官不贪,无官不腐。丰文也可以理解,他们工资不高,不能养家糊口,只能搞点灰色收入,导致他们蛇有蛇路,鳖有鳖路。是庙就会有人烧香,谁叫你求人呢?受点香火钱好说,只要不狮子大开口,搞敲诈勒索就行了。丰文满脸堆着笑说,我就晓得这件事只能找您才办得成。您就是我命里要遇到的贵人,这就是我和您的缘分。要不,由您出面,我今天晚上去新开张的湖鲜美食城请支村两委干部喝餐酒?好久没去三江城里开洋荤了,余佑宝嘴里淡得出鸟来,又听说湖鲜美食城是新开张的店子,余佑宝心里想说要得,管他房子做不做得成,先搞餐酒喝了再说。

余佑宝心里想去城里喝酒娱乐,享受一条龙的服务。嘴上却言不衷的说,不好吧, 现在上面刹“四风”,村干部虽然不是吃的皇粮,可当的也是皇差,万一被人拍个照,举报发到网上那就坏菜了,丰文担心生怕请不动余佑宝这尊土里菩萨,他连忙拍了胸脯保证,湖鲜美食城是我战友开的,昨天才开张,就说是老板请去捧场的,就是全三江人民看见了也不怕他个卵。那里有俏巴鱼,中华鲟,回古鱼,都是洞庭湖里的活水鱼,味道真的鲜死个人。听了丰文的话,余佑宝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行!行!行!就赏你个脸,下午五点钟你派车来接我们,余佑宝时刻不忘耍他村支书的派头。

下午五点半点钟,余佑宝带着全体村干部奔赴湖鲜美食城,等着丰文大老板请客。五点五十分,丰文来了。丰老板,你怎么没带个女秘书来,有钱不变坏,肯定是变态。余佑宝见丰文只一个人,便打趣道。唉!我老婆盯得紧,有贼心没贼胆呀。丰文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回敬余支书,你怎么也没带个相好的来,有权不色狼,多半不正常啊。丰文的话惹得众人一阵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丰文要的就是好气氛,因为要想在青云村建房,没人脉不行,今天吃的不是饭,是人脉!现在办大小事情都讲人脉,人脉的建立要靠你平时和很多人打交道,而吃饭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余途径。丰文对此深有感触,他在社会上混,晓得吃饭可不是件小事情,它和你在社会上的地位密不可分,甚至和你赚钱多少,事业成功与否都有密切的联系。余佑宝同意带村干部来吃他的饭,丰文就认为是个好兆头。

一行人入座后,丰文拿出一条极品芙蓉王烟,每人发了一盒,余下的放在桌上。随后又提了两瓶红坛酒鬼交给服务员开瓶。余佑宝见是红坛酒鬼,心里甚是满意。看来,这个丰老板还不是个小气鬼。他以主宾的口气大发感慨,我看啊,如今当干部最没意思,一年忙到头,还挣不到一餐请客的钱,还是当老板好,赚了钱可以大把的花票子,而且一点也不心痛。我们这些人当干部真是太亏了。众人连忙附和说,那是!那是!

丰文当着众人谦卑的吐苦水,当老板也有当老板的难处,想赚钱就要天天装孙子,到处求人,遇到菩萨就烧香。虽然口袋里有几扎票子,但花起来也快。哪里比得上你们当干部的都是贵人,富了想贵就是我们生意人的梦想。像我想做个贵人,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了,因为没你们命好。几个村干部听了,立马自我感受良好,觉得千好万好还是当干部的好。说话间,回古鱼汤上来了,来!来!,我们开始喝酒,鱼汤要乘热喝,丰文热情招呼大家。

丰文端杯起身敬酒后说,有个段子说得好,喝酒像喝汤,此人是工商,喝酒不用劝,工作在法院,举杯一口干,必定是公安,八两都不醉,这人是国税,起步就一斤,准是解放军。这么多人喝酒都有人编顺口溜,却没人为村干部编一句话,看来还是你们这些土皇帝可爱。

余佑宝嘻嘻笑着说,我们村干部一年上头累死累活挣几个小钱,还不够喝餐酒,谁给我们编段子。丰文说,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村干部也有段子的,说你们村村都有岳母娘,夜夜做新郎,餐餐过年!

村主任易成接过话头说,这是污蔑我们村干部,现在农村有姿色,有资本,有知识的都出来了,只剩下丑鬼,老鬼,懒鬼,穷鬼和小鬼了。还哪里有机会夜夜做新郎?难道你丰老板没听说过,社会主义好,就是处女少,出门找一找,全部是大嫂。一桌人都笑得东倒西歪,都说易主任水平高。

丰文笑过之后,没忘给两颊绯红的妇女主任张玉润敬酒。来!张主任,我敬你一杯!一桌人大声喝彩,都说好。易成更是狂喊,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看张主任今天给不给丰老板面子。

没想到年轻的张主任居然毫不羞涩接嘴道,我今天不但要给丰老板面子,还要给所有人机会,不管喝不喝醉。

看见一群男人眼色迷离都盯着张玉润,丰文感觉到她不愧为乡野女人,大胆泼辣,出得众,也镇得住人。

见气氛热烈,丰文又开了一瓶酒。虽然建房子的事还没一撇,但票子已经甩出去了好几千,丰文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看来,想靠建房子发财,还真他妈的不容易啊。

几轮酒敬下来,让主宾余佑宝透不过气来,根本没时间提丰文建房子的事。酒喝到10点多钟,几个村干部都喝得两眼昏花,有点稀里糊涂,也招架不住了。这时丰文感觉火候已到,便叫停了,不再开瓶斟酒。他给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会意,便把几张步步高超市的购物卡用纤纤素手一一塞给五个村干部,这是丰总的一点一小意思,请您收好。说完后就把购物卡一一塞进他们的衣袋里。

发完购物卡,丰文提议去唱歌。随后,一群人鱼贯进了大富豪歌厅,有的干部不愿唱歌,丰文就安排他们去洗脚城。一群人很快四散开来。等丰文唱完一首《小白杨》,奢华暧昩,光影迷幻的包厢里就只有余佑宝和张玉润了。余佑宝歪在沙发上,丰文以为他在装睡。张玉润款款朝他走来,主动邀请丰文合唱《纤夫的爱》。丰文借口打个电话进了卫生间,主动将机会留给了余佑宝。他晓得余佑宝是个色鬼,姨妹子小珊就讲过他不少的传闻,说余佑宝有一次趁老婆外出看孙子,就打电话骗来了姨妹子,说她姐病了,要她来看。姨妹子信以为真,急匆匆赶来了,还没看到姐姐,余佑宝就从后面抱住了姨妹子的腰,要和她欲行好事。姨妹子不从,余佑宝便把她摁在床上,姨子死活不肯,就扑起趴在床上不翻身,余佑宝霸蛮扯掉了姨妹子的裤子,硬是后进位干了姨妹子。有一次醉了酒,余佑宝当着众人吹牛说自己如何本事了得,姨妹子如何不从,他想办法弯着进去戳了姨妹子。当时就有人给他起了弯师傅的外号。后来,青云镇新来的党委书记汪松友第一次去青云村调研,问余支书的家住哪里,一村民调戏汪书记,故意问,你找弯师傅啊?汪书记不解问他,余支书怎么叫弯师傅?他会弯么哩?村民回答说,他别的不会弯,就会弯鸡巴。渐渐的,余佑宝的真名被村民忘记了,一村老小背后都叫他弯师傅。

还有一个笑话也是说的余佑宝。余佑宝有一次也是酒后吹牛,说他如何亲民爱民,村里的留守妇女,他只要嗅其气味就晓得她们的姓名。有一个村民不信,就去村里一头母牛的胯里抓了几把,把手伸给余佑宝,问他这是哪个留守妇女?余佑宝嗅了好一会实在分辩不出。就说,这是哪户人家接的新媳妇,怎么没跟我报告?

熬到凌晨时分,送走其他村干部,丰文要余佑宝留步,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余佑宝大着舌头说,小兄弟,你建房子的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丰文高兴异常,觉得努力没有白费。他力邀余佑宝还去做个泰式按摩,醒了酒再回去。余佑宝高兴得眉开眼笑,那怎么行呢?又让兄弟你破费。丰文知会了余佑宝的意思,打开停在歌厅门口的的士车门,把他塞进了车里。

 



过完了周末,周一早晨上午9点钟,丰文拨通了余佑宝的电话,说起了建房子的事,余佑宝在电话里嗯嗯呀呀,没有给丰文一个准信儿。末了,他干脆推托说上午要去镇里开会,要丰文晚上去他家里,事情可能还有一些变化,说完就“啪”地挂断了电话。

丰文一天魂不守舍,他本以为准备工作已万无一失,摆平了村里一班土里菩萨,可以马上破土动工建房了,谁知余佑宝这个老狐狸还是没个准信儿呢?丰文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是没把他喂饱的缘故,两条烟,一张购物卡,一餐酒,睡了一个按摩女,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他个人还没有得到实惠。只能再大方的出点血,把余佑宝打趴下才行。想到这里,丰文去建行自动取款机上刷了8000元,准备晚上给余佑宝送去。因为他已请设计院的战友帮忙设计出了图纸,老家的一干亲戚带了泥瓦匠准备周三进场除旧挖地基。建房用的水泥、砖瓦、钢筋等一应材料也通知供应商在动工那天送货进场。如果动不了工,他丰文的面子往哪里搁?今后他在姨妹子小珊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晚八点整,丰文和余佑宝见了面,丰文把红包交给余佑宝时,他没有推托。丰文殷勤的为余佑宝点燃烟后说,建房的事就差您一句话了!余佑宝叭了一口烟说,我顶的压力很大,其他村干部只晓得跟着我吃肉喝汤打嗬嗬,屁用不作,俗话说,吃饭一屋,主事一人。所以你丰老板要理解我,毕竟是你建房,不是严小珊建房,镇里村镇建设管理站的老胡是我的好哥们,我已请他喝了一餐小酒,你明天去办手续时我还给你吱一声,应该没问题。你拿来的钱我保证不落进口袋,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我只搭力气不贴钱,事办完了,我们再算账。谁叫我们是兄弟呢。丰文听了余佑宝的话,感动得只差给他三跪九叩首了,看来,找余佑宝真是找对了,千里的城隍赶不得当风的土里。镇政府以上哪几个部门,余佑宝这个土里菩萨都可以给他挡住。他感激涕零地说,我丰文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没长本事,还是识好歹,知恩图报的男子汉,要花钱的事您只管花,我会感谢您的!难得你这么爽快!余佑宝压低了声音说,这么着,你以后只能说是帮姨妹子严小珊建房,我跟支村两委的干部也是这么讲的。如果说是你建房肯定不行,因为你不是青云村的人。至于房子建好了谁来住,我也管不着了。有些村干部的思想还不通,我可能还要进一步给他们做工作,因为你在青云村建房子毕竟是个违规的路。你想在后天动工就动工吧。

花出去的钱总算没有白花,想赚钱就要先花钱,没有舍就没有得。如今的社会谁会花,谁就赚得来钱,手里没有一把米,唤鸡都不理呢。听了余佑宝的话,丰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千恩万谢地告辞出门,感觉从未有过的心花怒放。余佑宝门前的小路幽深,高大的樟树枝叶间有知了的聒嗓嚣鸣,丰文一点也不觉得刺耳烦躁。远处月朗星稀下的洞庭湖波光粼粼,阵阵南风吹送着水腥气夹杂着土腥气的湖水味道,身体灌进一丝又一丝难得的凉风。丰文心旌摇荡,情不自禁啍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流行歌曲。

周三依然是夏日里难得的好晴天,阳光明亮,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碧如洗。丰文请来的泥工师傅,拖来的红砖水泥都进了场。九点十八分,一挂长长的万子鞭,一个火红的冲天炮响过后,丰文开始正式建房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道,一地碎碎的红纸屑兆示着喜庆的欢腾。一切进展得很顺利,新房地基已经开挖,丰文站在工地上握着个手机叽哩呱啦打个不停,一会儿差人送钢筋来,一会儿差人送塑钢门窗来。按照丰文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就可把房子建好,然后坐等房子征收拆迁赚大钱。

还没等丰文把电话打完,工地上就来了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年龄在50岁左右,年轻人才二十出头,两人看上去都很斯文,不像乡间村里的粗人,像是吃公事饭的。年老的头发脱得厉害,露出了半个瓜瓢似的秃顶。少的眉目 清秀,眯缝着一双小眼睛。老的首先问,谁是户主,丰文不清楚两人的来意,忙说户主外出了,他是户主的姐夫,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老的自我介绍身份,说他是青云镇拆违办的。有群众举报说这里在违规建房,他们来调查核实的。小的没说话,却拿了包里的皮卷尺去拉尺寸。丰文不清楚拆违办是个什么机构,但他建房是经过村里同意了的。他底气很足的骂道:哪个狗日的说我是违规建房?我建房通过村里批准了的,不信你们去问余支书。

老的见丰文开口就骂人,颜面当即就有点挂不住。他责问丰文,村里有什么权利批准你建房?你去镇政府村镇管理站办了建房手续没有?丰文知道咋唬不住了,他约了余佑宝支书好几次去镇里办手续,但余推托说有事,还等几天。丰文此刻不想掉底露怯,他坚持说已经办了手续,等主人回来了才拿得出来。

老的坚持说拿不出证就是违建,我们现在以拆违办的名义勒令你停工。他说完之后又问小的,你量了面积没有,小的说比原宅基地多了一倍,有200多个平方。老的高声大气要小的马上开具违建通知书,并振振有词的教育丰文,宋市长说,对违建要出重拳,下猛药,严打违法建设。对违建的容忍就是对守法公民的伤害,难道你没看三江新闻听过宋市长的讲话?老的说完后摔给丰文一张勒令停工的通知书。丰文被老的教育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无能如何也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人,他平时也是一个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的小老板。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冲到老的面前说,你是蚊子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你让我停工我就停工,你就不怕我找你赔损失?

老的不晓得丰文的来势,但他还是壮了胆装腔作势指着丰文说,我喊醒你,你不要霸蛮。等我通知了挖机来,你的损失更大。丰文知道这个老的和他铆上了,真是秀才遇到兵。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老一小两尊瘟神离开工地,他要师傅们先停工休息,他去问了余支书再复工。

丰文雷急火急找到余佑宝说明了情况,余佑宝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唉,忘了提醒你,你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太毛躁了。动工的时候你放什么鞭炮,搞得震天响,全村人都晓得了。难怪拆违办的人会跑来问你要证,肯定是有人图了那200元举报线索奖金,把他们给招来的。丰文听了余佑宝的话确实后悔,建房放鞭炮主要是图个吉利,是个热闹喜庆意思。他哪里想得到放鞭炮会惹来瘟神?早知如此。他就该悄悄动工的,有了好事,一个人偷着乐就行了,何必唯恐天下人不知呢?

丰文赶忙装孙子赔罪,只怪我不懂事,给您老人家惹了麻烦。您看这个事怎么摆平,还得讨您一个主意,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余佑宝听见丰文左一个您老人家,右一个您老人家,心里很是受用。他压低了声音跟丰文说,镇里拆违办的两个人我都认得,老的姓万,老万其实不老,才40挂零,主要是他那聪明的脑瓜不长毛,像个灯泡才显老。小的姓焦,是新分来的干事。你去找他们就是,万主任住在祥和花园,小焦就住在镇政府,他们的电话号码我也告诉你,等他们下班了你再去找他们。

丰文封了一大一小两个红包,大的五千,小的三千,准备把万主任和焦干事拿下。红包备好后,丰文守候在青云镇镇政府马路对面的客悦茶楼里,眼睛睁得像牛卵子一样,一眨不眨的盯着镇政府的大门,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万主任和焦干事从他眼皮底下溜走。来之前,丰文给两位都打了电话,但他们不接,可能是号码不熟悉。见打电话不接,丰文又给他们各自发了短信,恭请他们下班之后来客悦茶楼001包厢喝茶,说是要给他们汇报工作。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也没回短信。再没别的撤了,丰文只好干瞪着眼睛等他们下班。

丰文等到太阳开始偏西,也没等到万、焦两位。他只好走出茶楼去镇政府门卫室问寻。威猛火辣的太阳光线斜刺在青云镇镇政府大楼,根根似烧红的钢针,火辣烫人。路边的树叶耷拉着,没有一丝风影儿,热气浓厚,牢牢笼罩着大地。丰文刚从空调房出来,突然行走在太阳底下,感觉如进了蒸笼,不由得胸闷气喘。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快步朝门卫室走去。

好不容易从门卫那里打听到确切消息,两个人下午都没来办公室。乡镇干部就是这个样子,丰文听说过描述他们工作状态的顺口溜,“干部像候鸟,频往家里跑,白天寻不见,晚上影难找,办事得起早,晚了就白跑。”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找乡干部的难处。正在丰文一筹莫展之时,他突然看见焦干事正从大门外走来。他跟着焦干事一步不落,焦干事见了丰文一点也不奇怪。他也知道丰文在客悦茶楼干等了半天。丰文进了焦干事办公室直述来意,边说边奉上小红包,焦干事说什么也不要红包,他把丰文朝门外推,一边推一边说,你如果硬要送红包,我就交到纪委去。丰文见过不爱钱的人,但还真没见过不爱钱的干部。听见小焦说要把红包交到纪委去,他马上缩了手,不再硬塞了。见糖衣炮弹不奏效,丰文不再使用。而是放低了口气求焦干事帮忙,你看,我姨妹子的房子都动工了,当初折旧建新,村里是同意了的。你们现在说是违建,旧房子又不能复原了。可怜我姨妹子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到哪里去住呢?求求你发个善心让我们复工。你做了好事天晓得的,会添福添寿的,我姨妹子也会把你们当活菩萨供一世。

丰文动情的话语没有打动焦干事,但他口气缓和了一下说,我们拆违纪律很严,个人违纪就要接受诫勉谈话,通报批评,停职检查,调离岗位,降职使用,免职,责令辞职,辞退或解聘等问责。我刚刚参加工作,你也不希望我丢掉饭碗啵。你建房子可以,但不能超面积,可你超了200多个平方,又没报建,怎么不是违建?我补办手续行不行?丰文看着焦干事,小心翼翼的问?补办手续也不行,你只能按照旧房的面积报建,不能超过一个平方。听了焦干事的话,丰文倒抽了一口冷气,拆旧建旧怎么赚得到钱?花掉的钱找谁去要?他百般懊恼,无计可施,就象一个溺水的人救命稻草也没抓住一根。焦干事催丰文走,再三说明他帮不上忙。说完之后起身就要关门,说是他还要回家去吃晚饭。

丰文讪讪地走出镇政府大门,耷拉着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还去不去找万主任呢?此刻他才意识到靠违建发财并没有原来预料的那样可靠。到底还砸不砸钱呢?如果不继续砸,花掉的那些钱就永远赚不回来了。丰文可从不做亏本买卖的。他决定还是去找万主任,财向险中求,该死卵朝天,怕个屌!

丰文在路边招了一辆的士要师傅送他去三江祥和花园。当他打听到万主任家的详细楼层号并敲开他家的门时,真是不凑巧,万主任没回来。只有他老婆在家,万主任的老婆瘦瘦小小,大热天的还穿一件厚厚的绒线睡衣,她可能是个药罐子。丰文见万主任不在家,留下一袋水果,将红包放在水果里就准备告辞出门。病女人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那袋水果,她将水果放在门外就要关门,亏得丰文眼疾手快,将红包从水果袋里抽出来塞进门缝后,快速跑下了楼。

走出了电控门,丰文浑身乏力,他想在大门入口处的台阶上坐会儿。一个年轻保安却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加以阻止。丰文有点心虚,怏怏的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个贼样虚了胆,人一旦虚了胆就觉得气势殆尽。连一个保安都可以像赶狗一样轰他走。

丰文还没到家,就接到了万主任打来的电话,通知他明天去办公室拿红包。而且还语气强硬的说,你不要害我,我不吃你那一套。但愿万主任只是口头客套一番,就凭他这一个电话,丰文打死也不会去拿红包。丰文放下电话不再吱声,钱花去了没有效果,一种莫明的不安在他心中隐隐弥漫开来 。

 



丰文打开家门,看见大珊披头散发窝在沙发里看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她身上除了裤衩背心外,远远望去就是一堆白花花的肥肉。大珊自从生了孩子后,就像发面包一样肉嘟嘟的了。大珊见丰文回来了,忙问他吃过没有?丰文看着大珊滴溜溜地眼睛有些心烦,吃个屁!吃了一肚子气。大珊赶忙起身去给他热饭菜,丰文边吃边说遇到了瘟神。大珊听了也气不打一处来,她切齿骂道,都说阎王好找,小鬼难缠,今天你是遇到小鬼了。这两个狗杂种,送了钱也不要,给脸不要脸,干脆别理他们。明天照样复工,看他们两条洞庭湖里的小泥鳅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问题是你讲理讲不过人家,他们扬言要带了挖机去拆违怎么办?丰文一脸焦虑,漫不经心的扒着饭。摆不平两个小鬼,丰文感觉到沮丧万分,饭没扒完就放下了碗。大珊看见男人急得嘴角起了燎泡,突然想起严木清是三江市政协原主席,嫂子欧霞从流沙乡中学调到三江市一中就是找他帮的忙。大珊同时也听到了嫂子的一些风言风语,说她还找了教育局李局长,和李局长上了床。因为欧霞跟同事开玩笑说过,我找调动是不想花钱的,送得局长搞可以。大珊也不知是真是假?按照欧霞的性格,应该有可能,她自称是三江城里的大姐大,穿必名牌,行必豪车,食必生猛。一掷千金从不心痛,她身材高挑,曲线挺拔撩人,打扮时尚,透着青春靓丽和朝气。欧霞每天描眉画眼,除了上几节课,其余时间就泡在酒桌,牌桌和歌厅里,学校领导也常常喊欧霞出去陪客。大珊平时对嫂子的作派看不惯,不怎么搭理她。可现在遇到了难题,大珊也顾不了那么多,她一个电话打给了欧霞,求她想办法。欧霞快人快语,这点小事,严主席应该摆得平啊。欧霞挂完电话,还答应马上到大珊家来,带她去找严木清。

丰文觉得嫂子就是一花瓶,中看不中用,求她办事恐怕不牢靠。他不放心的问大珊,严木清已经退了线,俗话说人走茶凉,我们去找他作什么用?大珊说,虎死不倒威,未必严主席在位时就没培养几个人,怕得找他有用呢?两个人话没说完,欧霞就敲门进来了。大珊说了丰文的担忧,欧霞问丰文,市里分管城建的是不是葛武副市长?丰文说是呀。唉呀,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和他妹妹葛文是初中同学,我们可以通过她去找葛市长,就这么定了!欧霞边说边翻出了葛文的电话,接通电话后欧霞找她先套近乎再说正事。葛文答应先问一下哥哥情况了再回话。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欧霞以功臣自居横躺在沙发上不停地嗑着瓜子,她回忆起了和葛文的深情厚谊。她边笑边说葛文读书时如何蠢,常抄她的作业,葛文又如何不讲卫生,黄头发里长满了虱婆子。她为了巴结欧霞,常从家里带了腥味十足的新鲜鱼块和炒枯豌豆给她吃。一包瓜子磕完了,也没等到葛文的回话。欧霞主动再打过去,葛文已经关了机。欧霞万万没有想到葛文会让她大失面子。她合了手机怒骂道,卖屄养的,有了个当副市长的哥就在老娘面前显摆,值个屌!老娘还陪宋市长唱过歌呢,可惜老娘当时没要他的电话号码。欧霞骂了半天才住口,为了挽回面子,她主动说去找严木清。我就不相信严主席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瘦死的骆驼再怎么小也比马大啊。丰文觉得欧霞说得在理,就去楼下的烟酒回收店买了两条和天下烟,两瓶五粮液酒,准备去找严木清主席。

好汉见官三声哑。俗话说的果然不虚。丰文第一次见到沉稳威仪的严主席,拘谨得像个土鳖,只敢屁股浅浅地欠坐在真皮沙发上。连保姆送上一杯茶来,他都要诚皇诚恐点头哈腰连声说:谢谢!谢谢!

欧霞出得众一些,她必竟是见多了场合的美女。她简单的说了丰文的建房经过,求严主席出面打个招呼,好让丰文尽快复工。

严主席没有立即接话,丰文以为他不肯帮忙,就马上想到了恶人先告状。说他们打狗不看主人面,他讲了是严主席的侄女严小珊建房,青云镇拆违办的万主任和焦干事仍不买账,还放狠话说要带了挖机去拆违。

真有这事?面对自称为狗的丰文,严主席眉头皱了一下。

丰文见严主席答了他的话,也就没有了初进门时的拘谨和紧张,语言也流畅了许多,他信誓旦旦说是真的。他还想添油加醋说万、焦两位干部的坏话。可他看见严主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才将一大堆涌到了喉头处的话硬生生给咽回了肚中。

要得,你们准备一桌饭,我明天中午请青云镇党委书记小袁吃饭。当初这小子农机校毕业后分配在沙金乡农机站工作,我见他机灵,聪明就把他调到了乡政府,这才有了他现在的发展,如果没调他出来,他现在可能已经下岗打工去了。我相信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严主席自信满满地回忆起了往事。

回家的路上,欧霞显得格外兴奋,一个劲地说严主席还是讲家族观念的。他现在退了线,早已门庭冷落车马稀,谁还找他?他现在也巴不得有人往他家里跑啵,人老了也顾念亲情一些。我猜得对不对?这个忙他会帮的。大珊认为大嫂分析得有理,她不愧是三江的大姐大。丰文也认为找严主席是找对了人,他的脸上满溢着激情,就像刚被太后临幸过。兴奋过后他又后悔,早知道就是严主席一句话的事,何必花那么多冤枉钱,真是不值啊。

第二天中午,丰文在青云镇一家叫“帝皇食府”的酒店备好了酒菜。严主席刚进门,一个清秀白皙的女孩子引着他到了一间较为隐秘的包厢。一张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穿山甲,娃娃鱼,天鹅肉等正宗野味,单龙虾就上了最贵的两种,美洲螯龙虾和挪威龙虾,还有三文鱼刺生和鲍鱼,菜品是水陆空三结合。

11点半过了,还不见青云镇袁书记来,丰文有些作急,严主席却慢条斯理品着大红袍茶,一副醉在其中的神态。

11点50分过了,严主席的电话响了。老首长啊,真是对不起您。我刚开完党委会就接到宋市长下午要来调研休闲观光农业的通知。我这会儿可是手忙脚乱,中午就不能陪您喝酒了,再说现在中央刹“四风”有具体规定,工作日中午也不能饮酒。你说的那个事,我保证给您办好,改日我再请您喝酒。

放下手机,严主席顾不得斯文,将茶杯往地下一掼,狗日的白眼狼,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丰文猜出了七八分,袁书记不知是真有事还是找借口,他不来吃饭了。丰文发现昨天晚上的严主席精神饱满,威仪有加。此刻的严主席却脸色灰暗,举止迟缓。如果昨天的严主席尚有官员的余威在支撑着,那么此刻和严主席就只是一个寂寞老人了,连一个小小的镇党委书记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官场真他妈的残酷,官员真他妈的势利。见此情景,丰文内心掠过一阵冰凉和绝望。

搬出一个过气了阎王,仍然镇不住一个小鬼,丰文有些泄气。但他表面上不敢怠慢严主席,虽然事没办成,但人家终归有心。他火速通知欧霞、大珊、小珊来吃饭。丰文笑得比哭还难看,没外人来更好,我们今天陪您吃一餐家宴。最令他心痛的是这桌饭花了好几千,却没起任何作用。袁书记说不来吃就不来吃。真是枉费了心机。

严主席自我解嘲说,那就好!那就好!都是为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增加鸡的屁做贡献嘛。严主席很快恢复了常态,忘了可怜的自尊,他一边调侃,一边说袁书记为会你打招呼的,你明天去找他,就说是我侄女婿。他借此表明这餐饭他没白吃。由于主客双方各怀了心思,一餐饭吃得味同嚼蜡,饭毕,大家又勉强闲扯了一会儿就四散开去。

当天下午,丰文去青云镇找袁书记,门卫说袁书记到市里开会去了。丰文不相信门卫的话,照实说是严主席的亲戚来找袁书记有事。门卫忙改口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袁书记走没走。丰文在门卫室等了大约5分钟,门卫走过来了说袁书记已经走了,你有事可打他的电话。丰文不甘心地问,不是说宋市长下午来视察吗?门卫一头雾水说,不可能呀,我们没接到上面通知。你听谁说的?丰文苦笑了一下,走出了门卫室。

丰文算是看透了,袁书记连严主席都敢骗,何况他呢?说不定袁书记此刻就坐在办公室里,但他不会见自己的。因为严主席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犯不着买他严木清的面子。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官场和商场一样,每个人的账都算得门儿清。哪怕严主席曾经帮过他,也有可能他付出了代价,严主席才帮他。官场上本来就没有朋友之情可言的,利益才是人与人之间的黏合剂,没有利益,朋友也没有得做了。官场的人都是这么势利,你上他就捧你,你下他就踩你。丰文不打算死乞白赖找袁书记了,可能找也是白找,他怏怏走出了镇政府大门。

袁书记下午确实没有接待宋市长,也没去市里开会,但他不想见严主席以及他的亲戚。严给他打电话后,他问了拆违办的万主任,得知严小珊的折旧建新超出了原面积一倍,且没办手续,是典型的违建。他袁望可以帮这个忙,因为青云村的土地目前还没划入红线内,市政府才刚刚规划。但袁望觉得他没必要冒险,万一有村民举报给网络和党报,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再者,严小珊也不是严主席的亲侄女,只是同姓而矣,严主席也太喜欢打招呼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严木清和现任市委夏书记是死对头,严木清任常务副市长时,因为政见和夏市长不同,两人由工作意见上升为了个人恩怨。但严木清是三江本地人,夏市长也只能处处忍让。现在夏市长当了书记严主席已经退线,谁敢去帮他的忙?这不是打夏书记的脸。尽管严主席当年确实对他袁望有知遇之恩,但袁望已经报答过,包括每年的小大节日都登门看望,刚调到乡政府的起初两年,甚至包揽过严主席家里的一切家务活,打扫卫生,擦马桶,扛煤汽,交水电费,还给他们夫妻买四季衣服,包括内裤,罩杯和袜子。严主席常夸他比亲生儿子还亲。但后来,严主席因忙于自己往上爬,也就不怎么为袁望出力了,以至于袁望在青云镇党委书记位置上干了了整整8年还没挪窝。袁望为此专门找过夏书记和宋市长几次,他们都勉励他好好干。在即将换届选举,人事调整之际,他袁望怎么可能站错队呢。他两权相害取其轻,决定不帮严主席这个忙,等中秋节了再去上门负荆取罪,并送一份厚礼去,严主席现在应该好哄的。想到这些,他示意门卫支走了丰文。

 



正在丰文一筹莫展之时,他同乡的战友姚木从深圳回来了,打电话要他安排晚饭,说是高铁7点才到三江,他吃了晚饭再回沙口乡下。战友如兄弟,见面分外亲热。两个人相互问起了对方的情况,丰文得知姚木在深圳成立了一家保安公司,他自任老总,收入可观。丰文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当初姚木劝他复员后一起留在深圳创业。丰文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却要他回来,说经商不稳定,还是捧个铁饭碗的好。谁知自己捧的却是个泥饭碗,单位说垮就垮了,手头的服装生意也快做不下去了。想靠建房子发个小财,可钱花出去了好几万,就像打了水漂,泡儿也没鼓几个,说不定还会血本无归。都是命啊,命里没发财运,用尽再多心思也是白搭,俗话说得好,积积攒,攒钱买了一把伞,狂风吹来只剩一根杆。他丰文折腾来折腾去,差不多只剩一根杆了。这些年只想着发财赚钱,人也变得麻木了,死人发火的事也引不起他的关注。既使亲如兄弟的姚木,他也好几年没主动和他联系了。姚木看出了丰文的不快和郁闷,他问丰文遇到了什么难事,讲出来就是,说不定我可帮上你。

丰文猛灌了一口啤酒,将郁结于心的烦心事儿一古脑儿倒给了姚木。姚木听完长叹一口气说,要我怎么说你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去靠违建发财真是大错特错。你是那根葱?你斗得过那些厚脸皮黑心肝的大小官员?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现在老实的良民谁跟当官的打交道,他们可都是一些流氓无赖。你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对付流氓只能用流氓的哪一套手腕,他们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未必他们就不怕死?欺软怕硬是人的劣性,软的不行就和他们硬抗,硬的不行就和他们软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硬,你要装得比他还硬,用命去和他们拼,他们不怕?阎王怕卯起,卯起怕不要命的。这些年,我在深圳就靠这套生存法则才杀开一条血路,闯出了一片天地。你看我身上的伤疤,姚木脱下上衣,满身都是蜈蚣样的刀伤痕迹,我这都是赌命留下的印迹,姚木呵呵笑着。丰文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姚木的话有些绝对,丰文觉得干部中也有好人,像焦干事了,他不帮忙就不收红包,袁书记不帮忙,饭都不出来吃,严主席想帮忙也不是冲着钱看的。丰文不恨他们。他恨的是余佑宝和万主任,收了他的钱不退,又不办事,还忽悠他,他们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丰文不想像姚木一样过打打杀杀的生活,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破解眼前的困局。姚木转移了话题对丰文说,要不这样,你这次建房子的损失老兄帮你补上,你呢只当交了学费。你干脆盘了服装店跟着我去深圳,咱俩一起干算了,我包你一家人衣食无忧。

丰文被姚木的情义所感动,他想了想说,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他妈的不甘心被这几个龟儿子耍弄,我这人就是犯贱。

见劝不住丰文,姚木说,我还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红道不行就走黑道,要撕破了脸皮和他们死磕才行。俗话说,不做三件善事没人交,不做三件恶事没人怕。

丰文听到这里豁然开朗,怎么没想到走黑道呢!

送走姚木后,丰文想到了高中同学彭小华。彭小华是三江城里的流打鬼,整天带了一班混混招摇撞骗,他还开了一家圆月亮按摩店,养了十几个小姐专做皮肉生意。三江城里的逐臭之徒大都去过圆月亮,尤以乡镇干部居多。三江城里流行的一句话是,“干部下了堤,小姐胯里磨破皮。”彭小华发了屄财,张狂得不行,他留了长发,牵了狼狗,挽了嫩妹,脖子上戴了如狗链子般粗的金项链在三江城里晃悠,土豪金的派头十足。

丰文因不屑与他为伍,就很少和他联系。彭小华突然接到丰文的电话高声吼道:你狗日的怎么想起老子来了?你快点来上岛咖啡008包厢,我有急事找你。丰文没跟他说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彭小华咋咋呼呼横着身子进了门。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主儿。丰文待他坐下后,才说有一件事求他了难,问他有没有把握了得了难。

彭小华最怕人激将,他不以为然的说,三江城里还没有我了不得难的事,你说是什么卵事?

丰文说了建房子的事,具体找了哪些人他没讲。他只说现在房子停了工,最有话语权的是袁书记,他问彭小华能不能找到袁书记,只要他点了头,房子才能复工续建。

彭小华啧啧称赞道,老同学你行啊,难怪别人说有多大的气魄才有多大的财富。一下子违建200多个平方米,将来如果征地拆迁补偿,你可赚三套安置房,上百万安置费,那时候你就牛皮大了,有的人三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呢。

丰文不由得不佩服彭小华的精明,他一下子就算出了违建房的巨额利润。心事被人猜中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丰文信奉他人即地狱的人生哲理。他不以为然的说,哪有你算的哪么多,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猴年马月都可能拆迁不了。我现在正愁怎么挽回损失呢。我是做发财梦做过了头,肠子都悔青了。

彭小华深有感触,你敢做发财梦就了不起,我可是好久都不做梦了。只要嘴里有呷的,胯里有戳的就行了。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吃不进,戳不动了,两腿一伸,也就没什么后悔的。我总他妈的觉得预支梦想太痛苦,太扯鸡巴蛋了。

丰文好久没和人谈论过人生了,想不到此刻他会和一个混混谈人生。丰文觉得真是他妈的黑色幽默。彭小华也他妈的装腔作势矫情,他口里说不争高低不博胜负,可他内心潜伏的胜负感比谁都强。如果没有一股打打杀杀的狠动,他在三江也混不到一口饱饭吃。他可能看不得老子比他强。是人都喜欢和别人比长短,哪方面不如人就会羡慕嫉妒恨。丰文虽然看透了彭小华的心思,但他不愿当面点破。他愿意给足彭小华面子。因为越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对尊重的渴望越强烈,因为他们内心里总是害怕被人轻慢。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到底还是丰文作急,他主动切入正题问彭小华,哪个袁书记,你摆得平啵?

彭小华大大咧咧地说,我当然摆得平他,干部忽悠群众叫鼓励,群众忽悠干部叫捣乱,老子好久没捣过乱了,早就手痒了,呵呵。他袁望敢打你的闷棍,我就叫人打他的黑枪。不过,呵呵!彭小华卖了一下关子后说,只要你出得起钱。

丰文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认真的问,你要多少?

彭小华眼珠儿骨碌了几下后伸出一只手掌,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出得起这个价,我就担保你的房子在一周后正式复工,小鬼阎王没一个敢去阻拦你。

丰文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认为彭小华倒是干脆利落,连客套话也免了。赌不赌这把呢?利益大,风险也大,万一彭小华办不好事,五万元就打了水漂,到哪个时候杀他剐他也不可能要回一分钱了。五万块钱确实多了一点,但越难搞定的人才越有搞定的价值啊,想到这里,丰文心里也就释然了。

管他的,先下注赌了这一把再说,赌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输,要么赢,既然赌上了,不到曲终人散,尘埃落定,就不能说谁是最后的输家赢家。对手的强大反而让丰文心里平生出赌一把的激情与豪气。丰文相信,大凡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也是他敢花五万块钱的主要原因。找对了人,可以少花钱,但不能不花钱,现在多花点钱,能解决问题,目的也就达到了。现在这世道弱肉强食,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舍了孩子也不一定套得住狼,但不舍孩子,套狼就完全没希望。此时的丰文心理充塞着贪婪和侥幸,完全忘了祸由贪起的古训。

好!就按照你说的,我今天就打五万元给你,下周一,我带着施工队去复工。丰文当即表态。

你真他妈的痛快!彭小华对丰文竖起了大姆指。你的米米寅时到账,我卯时就去捣乱,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兄弟这次帮定你了。

丰文平静地和彭小华握手告辞,他没说一句客套话。在他看来,对于生意买卖而言,友情不过是一种幼稚的冲动,你卖我买简单明了,互不相欠。

 



周三下午5点钟,青云镇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评议会还没结束,袁望书记就收到了妻子陈果发来的短信,问他接到儿子袁梦没有?

袁望因还要作总结讲话,只回了一个“没”就合上了手机。陈果马上又回了几个字,梦梦没在幼儿园了,你快回家!

谁接走了梦梦?袁望三言两语结束了讲话,赶紧开车往家里赶,听陈果在电话里讲,幼儿园老师说梦梦被他叔叔接走了,说是他爸妈有事不能来接。袁望哪来的弟弟?这个自称梦梦叔叔的人是谁?他想到这里全身颤抖不已,谁接走了梦梦?未必孩子遭绑架了?他在青云镇已经当了两届书记,为老百姓办的实事不少。青云镇现在是新农村示范镇,城镇化试点镇,全省百强镇。这些年来,他是拼了命干的,指望靠业绩能在下一次换届选举进入市级领导层。为此,他也做了不少提拔外的功夫,该跑的庙都跑了,该烧的香都烧了,身在官场,谁不想提拔?可运作了半年,袁望仍没看到令人振奋的前景。难怪有人说官场就像一颗爬满猴子的大树,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看全是笑脸,往左右看则全是耳目。至少到目前为止,袁望看到的全是屁股。每想到这些,他就焦心不已。

谁会打他孩子的主意?袁望不敢想象儿子遭遇不测的后果。一个青云镇党委书记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绑架梦梦做什么?以前看电视只看见大款富豪被人绑架,绑匪是为了劫财,仇家为了报仇也可能绑架人质。可自己在青云镇工作没和谁结下仇啊。当然,为了推动工作,他也昧着良心干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为了保证镇级财政运转,截留了大部分国家惠农补贴资金,还多报了土地面积,套取了一部分国家资金。截留冒领的资金放进了小金库,用于打点上级领导,年终给相关职能部门领导送红包,别的单位都是这么干的,青云镇也不例外。领导嘴巴上说不收礼,送了还是不一样。官场也有潜规则,你不礼领导,领导就不理你。别看他们坐在主席台上一本正经,实际上他们比谁都计较下属对他们的尊重,尊重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红包的厚薄。要不,群众总结不正之风时怎么说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还在主席台呢,真是太透彻经典了。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是官场生存法则。袁望常找三江市常委副市长柴卫国批拔款报告,平时怎么也约见不到他。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后来,袁望改变方式,每到五、八、腊传统节日来临之前去批报告,只需一个短信预约,柴市长几秒钟就回复说要得。先红包奉上,再拿出报告立马就批了。如果没小金库,袁望到哪去找钱送礼?在官场上也要有保护伞,没保护伞寸步难行。领导凭什么保护你,你得交保护费啊,道理很简单的。袁望也常为送红包的事苦恼着,他也想做一个忠厚的守规矩的人,身处官场自守清白不染污渍,可实在太难了,除非你不想提拔。

袁望为了计划生育工作不被一票否决,曾经把很多怀孕快8个月的大肚婆强行拉到医院去做引产手术。他还在大会上强调要实行暴风骤雨的工作方法,对超生对象喝药不夺瓶,上吊不抢绳。不昧着良心,计划生育工作就搞不下去。

为了搞好拆迁工作,袁望曾经把一个钉子户全家接出来协谈,等他们离开家后,立马安排挖机把钉子户的房屋挖成了一堆废渣瓦砾,钉子户要讨说法,袁望就要工作人员扯慌说拆错了,把过错全部推到挖机师傅身上。没有几个狠招,怎么对付得了钉子户。

为了争创文明卫生乡镇,袁望将长期流浪在小镇上的残疾人和乞丐,借口送他们去收容站的机会,把他们“礼”送到几百公里外的大山深处,没想过他们的死活。慈不掌兵,狠毒才能与众不同,袁望多年历练出了一副硬心肠。还比如自己势利浅薄,对于有恩提携过自己,帮助过自己的领导,只要他们在位,袁望大小节日都会去看望。可只要他们退了,他就不再去一次。因为他又要忙着去叩拜有利于自己的新主子,指望他们有好处的时候能想到自己,能分一杯羹给自己。袁望不敢再往下细想了,这种种卑劣之事都是自己点头同意干的,但不干又不行,身在官场,一旦有了想上爬的念头,往往就会身不由已的成为时俗现实中的卑劣小人,当一切伤天害理的事都冠以工作二字时,袁望甚至不容许良知和内心的道德感做些许挣扎。

如果不是选择当了公务员,袁望倒真的愿意做个出力流汗养活家人,俯仰不愧天地的真汉子,活出内心的安宁,也拥有人格上的尊严,可以坦荡处世,善良为人。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时时处处算计别人,别人也在时时处处算计他。

一个急促的电话打进来中止了袁望的思绪。姓袁的,你儿子在我手里,你要么报警,要么答应老子一件事,外加30万现金。

好!好!你只要不伤害我儿子,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袁望几乎是哀求对方了。

30万块钱我一时凑不齐,能不能少一点。你晓得的,我只有工资收入,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袁望企盼绑匪发点善心少要点钱。

你还跟老子讨价还价?你一个党委书记家里拿不出30万,日死老子也不相信!对方语气恶狠狠的。

袁望此时此刻犹如万箭穿心,怎么办?要不要报警?陈果急得只晓得哭。袁望又不敢跟单位上的任何人讲,担心传出去了有负面影响。不排除个别人幸灾乐祸,利用绑架事件制造各种流言蜚语,成为三江市的头号新闻。大小官员一旦被人炒作,政治生命基本上就完了,上级领导不可能同情一个被作你的干部。盯着他党委书记位置的人也不少,他不想一着不慎,跌落台下,再也没有翻本的可能。袁望不甘心就此趴下,他还要拼却了身家性命在官场中博一博。他还年轻,升官还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既使做不了王候将相,也要在实现王候将相的路上奔跑,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想到这里,袁望早已萌生了一定要跻身上层的愿望更加强烈。

平时和袁望称兄道弟的人多,真正有了大事,他不知道找谁商量的好。他想去想来还是把电话打给了自己远在省城公安厅工作的一个大学同学杜海。袁望慌称是他一个同事的儿子被绑架了。杜海主张报警,现在是法制社会,绑匪无非是为了要几个钱,他不会轻易撕票的。私自和绑匪接头,没有公安干警的保护,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袁望谢过杜海后,不再犹豫,拔打了110报警电话。

晚10点,绑匪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姓袁的,钱准备好了没有?两个小时后,我通知你具体接头地点。公安局刑警大队接着也打来了电话,定位仪器显示绑匪在青云山市电视发射塔附近。

袁望提着装了30万元现金的旅行袋,随三个穿了便装的干警火速赶往青云山。他表面镇静,实际上心跳加剧,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袁望只希望能快点见到儿子,什么官位,什么地位名利都他妈的见鬼去吧,他只要儿子,没了儿子,自己奋斗还有什么动力。到达山脚下,袁望背了钱袋,一步一步往青云山顶爬。青云山不高,只有300多米,但袁望像个企鹅气喘吁吁,每走一步就感觉到步履艰难,这些年胡吃海喝,把肠胃吃坏了,加之没有时间锻炼,他还不到40岁就长了啤酒肚,谢了顶,活脱脱一个小老头。完全没有了年轻人龙虎般的活力和矫健的步伐身姿。

越往上走,山路越窄,袁望正打起精神登崖攀顶,突然从他身旁的竹林里传来嘶哑凶狠的一声低吼,把袋子丢给我!另外,严小珊家的房子必须在下周一复工,如果你不答应,爷爷腰里的家伙是不认人的。

袁望顺从地一边说好,一边将旅行袋丢给了蒙着头罩的黑衣人。

你可走了!黑衣人接过袋子后准备离开。

我儿子呢?袁望害怕绑匪不守信用,残忍撕票。

你儿子在青云山酒店大堂里,我可没伤你儿子一根毫毛。

听说儿子没事,袁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他不解的问黑衣人,你是严小珊的什么人?

这你就不要问了,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走红道是为了吃一碗饭,我走黑道也是为了吃一碗饭。黑衣人说完迅速遁入到了浓黑的夜色中,但他终究没跑过紧跟着上来的警犬和威武的公安干警,黑衣人不想束手被缚,他负隅顽抗,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黑衣人在雪亮的应急灯下顿时瘫倒在地。

当晚突审彭小华,彭小华到底是一个孬种,他竹筒倒豆子,将罪行交待得一干二净。

周四的早晨,窗外的天空是那样的湛蓝,阳光是那样的明媚,静寂的热气在大地上蒸腾,闲散而又轻柔的晃动着,俨如在小溪里游着的鱼儿。7点钟刚过,严大珊就磨好了豆浆,煎好了馒头,她催丰文起来吃早餐,喊了半天,丰文也没应声。这一段时间,丰文为了建房子的事,确实累了,就让他多睡会儿吧,严大珊心痛男人,准备自己吃了早餐去送儿子上学。

正当严大珊端起豆浆喝时,呜呜尖叫着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震动着耳膜,随后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进了小区,严大珊惊恐得打碎了杯子,风在涌动,酷热加剧,小区里三三两两跑出来了许多居民,紧接着,人流越涌越多,严大珊搞不懂警车开到小区来干什么?小区里一时间热闹又混乱。

躺在床上的丰文听见警车尖利的鸣叫声后,大脑轰地一声立马混沌起来。他慌乱得忘了穿好衣服,身上仅着了一条三角短裤就走出了门外,在骚乱不安的人群里,他很快被人指认,两名警察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他,丰文感觉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他无力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可怕的潮汐里被无情的浪头席卷,直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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